一夜的不明所以的糊涂觉后,夏捷起床,先是拿起那把钥匙轻轻拧开了对面卧室门,门启一刻,一股淡雅的幽香丝丝袭来,夏捷就觉提神灌顶,沉溺其中。同时眼前也是一片明朗,卧室之中,一张方正简洁的实木单人床,呈现东西走向横在面前,那暖暖的青黄棉被很规整的铺张而开。
一手抓住被角,一手从底抄起,这毛绒馨香的被面直贴自己面部肌肤,除却表观触觉上的一些感受,夏捷也对着自己破口一声大骂:夏捷,你个龌龊的伪君子,一条被子而已,瞧瞧你那出息。
当夏捷还想继续缠绵于此之时,手机滴滴一响,夏捷一脸不耐烦地心想这是哪个不让人喜的,大清早的就发消息。
哥,我那工作咋样了?一条来自赵港生的清早问候。
夏捷面带愧色,带有些许自责地用手朝着自己前额一拍,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放心吧,这周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夏捷是碍于面子也好,还是处于内心的自责也罢,在工作并没有什么实质落脚的情况下,手指巴拉巴拉打出一串信息回复过去。
谢谢哥,那我在家等信儿了。夏捷心想这么个柱子,都闲散游荡了近一年了,就因为我的那几句安慰话,心血来潮的真要进城大干一场了?
夏捷念着柱子一手拿捏的奇乎车技,给他谋个公司司机的岗位,略经严强同意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这仅限于放在昨天之前。
昨天刚刚跟人家严总激化而出的矛盾,结结实实摆在面前,除去难以拉下的面子问题,夏捷似乎更多的是在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不过,在柱子面前吹出去的牛皮都快胀裂了,也只好自欺欺人地说服了自己:严强,我这纯粹是为了柱子,才求你的,你也别得意地认为我这就算屈服了。
一小时之后,夏捷摆出少有的恭敬之状,敲开了严强办公室门,许秘书上前一迎,先是一愣而后不由地微微一笑,冲着严强使出一个眼色,严强此时也是一脸茫茫然地看着夏捷今天如此恭敬之状,心头不由泛着一些嘀咕:这小子,今天又是整得哪出幺蛾子。
“严总,你也别担心,今天我来不是跟你掰扯什么道理吵架来的,但你也不要太得意,我更不是为着昨天在之事给你道歉来的。”夏捷话语间,所述内容的倔强和表现而出的恭敬态度,如此矛盾地竟然有些滑稽。
严强心知,这么一个倔强的性子倒是比我还拧巴,究竟还是碰到什么事了,要不凭着这小子的石猴脾气,能这么快服软才怪。
“说吧,什么事?”严强也是假装冰冷回复一句后,接着补充道:“当然这不算你求我,而是我求着你说。”
“你……”夏捷咋耳一听,刚想动怒,别如同泄气的气球一样,软软地收回刚刚已经在喉的一团怒气,转而平和地说着:“我一发小,车技了得,只是刚刚技校毕业,正求一份工作,不知咱们公司这……有没有合适的司机工作。”
夏捷踉踉跄跄地终于说完,还不等夏捷喘息一口,严强直接回复一句:“没有。”此话一出,许秘书一个责怪的眼神立马投向严强,并不时地直摇头地暗示着不能这么拒绝掉。
“没有?”夏捷此时声调明显拔高,像是枪药一吞,直接火上心头地说出:“怎么能没有,我都不计较昨天的事了,你看你一个当老总的如此浅薄狭隘,你不就是故意为难我嘛,你不就是想让我难堪嘛。好,今天我就难堪给你看,这工作有也得有,没有也得有。”
严强倒是沉稳如钟,没有回应半点声响,只是懒懒地看着手中的两张已经揉搓发皱的报纸。
夏捷此时盛气之余夹杂起一些无赖,见严强还是毫无反应,也只好喃喃道出:“我不管,我已经答应人家了,我这牛皮算是吹出去了,起码的面子得给我吧,哪怕你把我辞掉,给他一份工作都行。”
看着夏捷这么意气用事地作出一种让步姿态后,严强这次勉强出口:“那行吧,我就给你这个面子,这倒不是因为你面子大,而是你脸皮厚。”
“许秘书,我那司机稍作调整一下吧,从明天起,就让夏捷这个发小上岗吧。”严强朝着许秘书随后一说后,目光接着滞留在夏捷身前,到底要看看这小子现在会摆出什么姿态来感谢我。
“谢谢许秘书。”夏捷朝着许秘书就是半身一躬后,退门而出。
就这……我呢,不该要感谢我一下嘛。刚刚一开始那个甚至有些低三下四哀求的态度、语气呢?严强一脸呆滞地怔在原处,看着夏捷退门而去的方向,时时不能回神。
许秘书嘴角闪现一抹戏谑的微笑:“服了吧,就是这么拧巴!这一点好像比你还出奇。”
哎……一声长叹中,严强反倒是心头一喜。
夏捷出门之后就给柱子回去一个电话,通知到位后,夏捷还不忘前去人事部扫听一下柱子的工资待遇问题。
夏捷在人事部找到宫壮询问了公司司机的大致待遇之后,又接着攀谈了数十分钟后,起身离开。哪知前脚一走,后脚人事部的几位同事就簇拥围上宫壮一顿规劝:“小宫啊,你说你一个老实巴交的孩子,怎么能跟这种人是同学呢?”
“夏捷怎么了?”宫壮肥硕的脸颊上道出一些不解的疑问。
“还怎么了?你说这人自从来到公司整出了多少事了吧,远了不说,就说昨晚,昨晚在汇星大厦五楼影院,就因为人家不小心磕碰了一下他女朋友一下,他倒是爱妻心切地二话不说,直接上脚架拳给人家几人好一顿暴揍。”
“你等等,你说夏捷为了女朋友大打出手?”宫壮心中也清楚这位大学同学的一身拳脚功夫,在学校期间的那些行侠仗义之举还历历在目,只是,他不太可能相信夏捷是如此这般挑事之人。
依旧围在宫壮身边的几人,一听宫壮言语之中竟还有些许疑问,赶紧补刀:“人家打完人后,竟能若无其事,心无旁骛地带着女朋友继续看电影了。你说这种人嚣张到什么程度了吧。你跟这种交往,能有什么好处?”
宫壮见周围众人如此强势说道,也只好弱弱问起:“你们怎么知道的呢?”
“我看见了,昨晚我就在现场。”其中一名中年妇女说着说着,直接掏出手机,展示出一张当时夏捷在场的一张照片,继续冷嘲热讽地说着:“你们看,这打完人后这种欣喜劲头,就不是什么善茬,你再看这俩人眉来眼去的暧昧劲,什么东西。”
宫壮此时倒不是好奇夏捷打架的缘由是什么,只是觉得夏捷对于刘晓辰的情感就这么快淡忘隐匿无踪了吗,就这么快爱意随移到她人了吗?
夏捷回到设计部后,又是一天百无聊赖浑浑噩噩的一天。在密密麻麻的横七竖八设计图线中,夏捷仿佛一眼就看到了多少年后直至退休的工作样子。这一天公司倒也算是相安无事,在财务部的那几人眼中,甚至就在设计部内都有那么几人,觉得只要夏捷消停无事,整个公司也变是风平浪静。
带着一天的身心俱疲,夏捷下班到家后,直接瘫软地趴卧在床上,此时电话铃声骤然一声,本该欲眠沉郁的夏捷,眉头一皱,口中飘香地咒骂出口:“缺德的玩意儿,就不能消停消停。”
来电人:柱子。夏捷已然有些恼火却又无奈,这个柱子,一早一晚倒是准时问候。
“喂!柱子,不是说好了吗,明早来公司上班就行了,位置我也发你了。怎么还不放心地非得打个电话?”
“捷哥,不是,不是。那什么……”电话另一头,赵港生略带生涩的声音,与往常夏捷印象中的那呆头呆脑不假思索随口而出的风格似乎有些不搭。
“怎么了?那怎么了?”
“捷哥,今天范丽丽,跟我联系上了。”赵港生话音之中带有些许兴奋,但接着声调一转,低沉而下继续说道:“只是,她只是问了问你工作的地方后,就也没说别的就挂了电话。”
夏捷眉宇之间一丝不解泛着疑惑地说着:“范丽丽?消失了整整一个大学四年时光的范丽丽怎么突然就这么出现了?打听我干嘛啊。”
赵刚生应声说道:“是啊,捷哥,我也在想打听你干嘛。随后问了你的电话和工作单位,我也只好都告诉她了。”
“她就没再说什么吗?”夏捷继续追问道。
“没有,不过当时听着她那语气倒是挺认真的样子,从那稍显不稳的语气中,总觉得她心里藏着什么事。”赵港生努力回忆着当天俩人电话交流的一些细节。
这时夏捷听得房门吱的一响,这想必是林萌回来了,于是夏捷草草一句:“明天见面再说吧,记得明天早点来,别迟到!”
“好……”赵港深这么一个好字的三声音调还未吐气说完,夏捷已经挂掉了电话。
“回来了?”夏捷这边电话一挂,直接冲着客厅方向喊去。
谁知夏捷还未走出卧室,就听到客厅方向一声怒吼咆哮,接着就是一声臭骂:“什么狗东西,业绩完成不了跟我有个毛关系。什么屁能耐没有,就知道下任务。老娘还就是不干了,奖金爱咋扣咋扣。”
“这是咋了,咋了。这是哪个不识好歹的惹着我们家大萌子了。”夏捷匆匆两步带着几分戏谑之词,来到林萌旁边。
林萌一副铁青脸色,带着急促的几口深呼吸,只等气息喘匀之后,才是对着这么斜瞟一眼,气愤地继续说着:“一月一个亮点新闻,完成不了就扣当月奖金。你说说这是人干的事吗,有亮点谁还不是争先恐后的前去报道,但没亮点也又关我什么屁事了?难不成非得逼着我们认为制造事端制造亮点?如果可以这么做,我第一件事就是去刨了那该死社长的祖坟。”
夏捷深谙心理学上的倾听效应,就在此时,最好的安抚方式不是多说几句,而是竖耳倾听,听着对方将心中牢骚一吐而净,如果演技达标的话,完全可以配合着整上一副高山流水、知音难觅的做作表情。
青城日报社长的祖宗十八辈被林萌问候了一遍之后,夏捷这才搭上一句:“你这是生哪门子气呢?如果需要,明天就有亮点新闻可报道。”
“什么?什么亮点?”林萌原本那充满萧杀怒气的黑亮瞳孔,霎时间变得靓丽勃发。
夏捷清了清嗓子后,一本真经地拉扯着广播腔说起:“现在插播一条可靠消息,青城日报社长家的祖坟今日被刨,刨坟人现已逃逸至碧澜湾,但具体原因不明,据相关分析,这次的刨坟事故,很可能与社内压迫克扣员工奖金有关。”
林萌听后,先是一愣,接着微微怒气横生抱怨夏捷这么不着调的几句胡说,最后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如此爽朗的笑声也是随着挤出了眼泪,最后直至无气无力地慢慢停歇下来。
晚饭期间,俩人各自点了自己的一份外卖后,各自回屋。
夏捷略有心事地索然无味地嚼着这么一盒白花花的米饭,不知不觉中已经吃下一半,而旁边看似可口的小菜一筷未动,但就在下一口米饭还未下咽之时,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给刘晓辰发出一条信息:睡了吗?中秋节快到了,新加坡也过中秋节吗?
接着一条信息回复:夏捷,自从我三年制改为两年制后,我的学习时间和任务都非常紧迫了,以后你好好工作吧,若是有缘,回国再续。
夏捷看着冷冰冰的这些字眼,口中的米饭也在不觉之中卡在喉咙,夏捷却毫无反应地继续呆滞地盯着手机界面,直到生理本能地感触到呼吸困难,经过一阵生呛深咳,这才恢复如常。
夏捷手指有所晃动地编辑着:你……你的意思是,以后不联系了?
点击发送后,足足过去十分钟后,手机才滴答一声响起,夏捷迟疑一下后,信息读出:也不是不联系,你我都忙,以后没什么重要的事,也就不联系了吧。以后好好经营彼此的学习、工作、生活,还有情感……
夏捷软绵无力地回复到:那行吧。来日有缘自会相见。
信息回复之后,手机一扔,夏捷倒床而卧,硕大的枕头直接覆盖着后脑勺,扎头进了被窝,他实在想不明白,刘晓辰为什么不想联系我了呢。她难道不知道我对她的那一份真挚情感吗,哪怕自己确实没有自信和能力能够奢望着跟刘晓辰有什么长远的未来,正如信息所提,以后没什么重要事也就不联系了,夏捷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心理准备,只是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结局倒是让自己措不及防,意难平的愤懑劲头将胸口堵塞地迟迟不能理顺那口气。
扎进被窝许久之后,夏捷突然坐起,一脸倔强地自言自语道,长痛不如短痛,这么断了也好,大老爷们的有什么可伤心的,睡觉!
睡前虽是这么一说,但清晨起床后那臃肿的眼眶和无精打采疲倦憔悴脸色,足以推翻了昨晚夏捷自己那么一道决心。但心里经过这么一宿反反复复地醒了睡,睡了醒的深思深虑,最终还是成了自己的开导者,愁云迷雾揭去,哪怕还是伤心不已,也得勇敢重新开启新的生活,至于心底那份深思的情感眷恋,就交给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