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喘吁吁地还未发泄完怒气的孙百顺指着崔文彬也是一顿抱怨:“这个赵一龙简直就是个废物,蠢猪!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不长脑子,你也还跟着一股脑地不转转脑子?”
崔文彬一脸冤屈中也是稍有怒气,他也不曾想这个愚蠢的赵一龙还有脸面,还有胆量来说这么一个弥天大谎。面对孙百顺的指责,也无话可说。
“赶紧打电话,让那头猪给我滚过来!”说话间,又是一堆纸质材料被愤怒一扔,散落一地。
孙一龙在接到崔文彬的电话后,心知事情败露了,心中不禁一颤,连同吩咐手下开车都出现了明显的磕巴卡壳,之后火急火燎地往公司这边赶来,一路上额头的豆大汗珠擦了一茬又一茬。
当赵一龙赶到孙百顺办公室的时候,孙百顺已经是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么一位面肥无脑的蠢猪,赵一龙稍稍一个对视后,赶忙低头躲避着这个可以杀死一切的眼神,更为让赵一龙担心的是,自己之后的所有分包业务都很有可能在稍后的几分钟内化为泡影,上千万的纯利润都比一个屁放空的利索。
崔文彬此时还是尽量充当中间老好人的角色,一脸严肃地瞪了赵一龙一眼后,接着变换使了一个眼色问道:“赵大头,你跟孙总老实交代,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赵一龙扭动了一下有点发僵的身体,许久才慢慢开口:“那天……那天吧,我是派去了五个人,也是按着预设的去教训了一下他,只是……只是这个夏捷身手十分了得,再加上半路上不知怎么滴夏捷就多出了一个帮手,好生厉害,最后我派去的那五个人不同程度的受伤就跑了回来。”
“那么你说的夏捷什么受伤,什么服服帖帖的都是在放屁了?”
“不……不……这个夏捷确实被我那几个人打伤了左大腿,当时他也是应声倒地了,只是,只是他确实没有说过什么服帖的话,都是我自己编造的。”赵一龙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细微的连个嘴唇都看不出有波动的痕迹了。
崔文彬此时走到孙百顺的身边,宽心安慰地说着:“我觉得这倒是真的,说些服帖的软话夏捷估计不会那么轻易开口的,但是五个人一起上,他不受伤肯定也不现实,至少是真的挨了那么一下。”
孙百顺听着此话,回想起刚刚夏捷在自己眼前蹦跳的那一个场景,再次暴跳如雷:“放你娘的狗屁,就是刚刚,刚刚一小时前,夏捷那小王八羔子还在我眼前晃晃悠悠蹦跳了几下。”话音还未传至赵一龙的耳朵中,孙百顺顺手抄起的一本日历已经狠狠砸在了赵一龙那锃光瓦亮的头皮上。
崔文彬此时也感觉也不好再为赵一龙开脱,干脆直接绕过,提及孙百顺更为感兴趣的另一话题:“孙总,至于夏捷那王八小子以后,总归得给他点颜色看看,我们现在的主要目标是不是应该放在……”
孙百顺刚刚凶相聚光的眼神此时突然舒缓了下来,接着问道:“那小子来了吗?”
崔文彬赶忙招呼着站在门口的那人:“来了,来了,别愣着门口了,赶忙过来吧,把你手中的东西给孙总看一下。”
这人急促小步跑了过来,拿出一沓照片呈在孙百顺面前:“孙总,这是近几天严总和许秘书的照片,我是寸步不离十米开外,能拍的我都拍了,您看尤其这张俩人牵手购物的照片。”
看到如此多的照片,刚刚怒气填胸的孙百顺此时悬浮的心也算安稳踏实了下来,反复又看了其余的多张照片后,口中不停地说着好,最后抬头又细问了一下:“你说你好好地在严强身边鞍前马后的,怎么就被这么一顿训斥后无情地抛弃了呢?你这反噬旧主的手段以后会不会用在我身上?”
这名男子一时紧张也好心虚也好,不待捋直舌头就刚忙解释道:“孙总,孙总,我纵然再不厚道,我也不敢对您怎么着,您可是我的再生父母,在世菩萨……”
孙百顺得意地笑着:“我可当不了你的父母,更当不了什么菩萨,我坐在这个位置可不是为了施什么仁善之心,菩萨心肠的,我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枚小小的棋子,除了被人摆弄,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也会摆弄摆弄别人罢了。”
在打发完这名男子之后,孙百顺这才想起一直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的赵一龙还想像个石墩一样杵在原地,此时心情也是略有好转,语气也就自然轻软了一些:“别站这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赵一龙此时浑身一个激灵,这话什么意思呢,没我啥事了,还是没事了。
“孙总,那……之后的……之后我还能给您打下手吗?”赵一龙这么壮大的体格子,此时蜷缩着身躯生怕比孙百顺高出那么一公分。
孙百顺刚刚延续的一丁点的微笑,随即转为阴沉:“去吧,会有你出场的时候,只是,如果下次你再搞砸了,那我只能也得你搞砸了。”
“是,是,是!孙总,下次我要是再……”不等赵一龙这么一句深刻表态说完,就被孙百顺直接哄出了办公室。
此时整个房间中只剩下孙百顺和崔文彬,孙百顺拿捏这手中的这么一沓照片不停地又翻看了几遍后,喜上脸面说着:“是不是该搞个全体大会了,严强的日子到头了。”
崔文彬倒不是十分急切表态,琢磨了一会略有顾忌地说着:“是不是等汪有道那边把汇星广场彻底搞利索了后,再动手?省得汇星那边说着项目还没做成就来了窝里斗,多少会有点影响吧?”
孙百顺一听倒是乐呵了起来,直接回绝道:“要影响你就去影响吧,我反正是一天都等不得了。”
崔文彬见状也不好继续说下去,只是觉得如此仓促,多少有些不妥。
“我说你怎么回事,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畏手畏脚的,反倒是就差这么最后一哆嗦了,你却思前想后,犹豫不决起来了,赶快想想这个全体职工大会什么时候开合适呢?”孙百顺此时已经自斟自饮了一杯洋酒咕咕而下。
“这周五?这周五咋样?”崔文彬一边说着一边好像在手机里查询着什么东西。
孙百顺声调瞬间拔高了不知多少度:“周五?今天才是周一,我还得等四天呢!我的崔总!为嘛就不能往前推几天呢,如果可以的话咱今天下午就开这会。”
崔文彬没有立即回话,手机中翻来翻去总算是找了了那条无关紧要但还得必须例行一遍的工作:年中子公司工作审查通知。金石集团对子公司的工作审查机制一般都是每年两次,分别置于农历纪年的年中和年末,年中介于一些业务的时限往往都是几个月的跨度,所以年中这次的审查工作,一般只是以强调工作纪律、人事提拔为主,至于主营业务的审查还得等到年末那次。
对于年中审查,金石集团的一众子公司都没有很是在意,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只是形式上的走过场罢了。
崔文彬直接将手机中公司审查通知直接读给了孙百顺,孙百顺也是一时灵光,觉得这么个时间卡点选的实在是太绝了,当然他心里也深知这也太缺德了。
“那就这么定了,再让严强那小子再蹦跶几天吧。”
就在同一层的另一个办公室中,严强由于在汇星广场项目中,吃到了汇星林董的闭门羹,本就希望不大的合作意向,这次看来前景已然是黯淡无光,毫无回旋余地了。但是理性的思维让他回归到了现实中来,中仁现在的体量怎么说直接吃下汇星广场也稍有一点不合实际,除非得到集团的有力支持。
自从入职以来,在自己可以掌控的范围内,严强似乎一直都是顺风顺水,得心应手,但是这次明明远在掌控范围之外,就算失手也实属正常,但为心里总觉得像是一块心病一样,患得患失地一直耿耿于怀。
严强的一切心思都被许秘书看在眼里,在给严强冲泡了一杯浓郁香茶之后,许秘书贴心绕道严强背后,轻重缓解中总是能够以最舒服的力度捶打着严强那厚实的双肩,随口说出:“跟他置什么气呢,你总是想着一步把孙百顺踩在脚下,现实吗?汇星广场本就可有可无,但就是因为孙百顺出乎计划之外的到来,让你本来舒缓的心境变得有点急躁,本来完全可以接受的一些不可能也转向了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沮丧颓废。”
“我……”严强刚要摆动身体,打算回头反驳着,紧接着就被许秘书给摁了回去,许秘书说话语气也是阴柔之中夹伴着些许的刚强:“我希望你还是那个一向不为任何人所动,却依旧雷厉风行的刚毅严强,就如同……就如同那个夏捷一样。”
“夏捷?哈哈……我像他还是他像我,这么一正一反,一前一后差别可真是差着事呢。
“可不是你得像他嘛,至少现在你这紊乱的心境跟那个处事不惊、目无烦杂的夏捷差得很呢。”
“这倒也是,一些事上我确实没有他那么没心没肺……哈哈”这么三言两语之间,严强低衰的情绪就被调动起来,一早以来的烦闷氤氲,顷刻间云开日明。
说曹操,夏捷就到。
夏捷原本已经入座在“常务副经理”关萍萍的协助下,布置了一些进度上的任务后,自己依旧是慢悠悠地学习着刚刚达到别后脚跟高度的业务。
但上周五下午,菜市场上那个与严强勾肩搭背你情我浓的靓丽妖媚背影一直让夏捷心存芥蒂,这么一个已婚男人难道不为自己行为感到羞耻吗,我作为一个未婚男子虽说有点吃不这葡萄说葡萄酸的微妙思绪,但自己的主流意识还是决定必须找严强问个明明白白。
夏捷来到严强的办公室门口,相比之前几次的扣门轻敲不同,这次显然情绪使然,手劲十足地啪啪两声,听得屋内应允之后,夏捷也毫不客气地进屋走到严强身边,直接问了一句:“周五下午下班之后你干什么去了?”
“我周五下午?干什么去了?”严强吃力地回想着,与此同时多有不解地问道:“我说,你问这个干什么啊,上周五下午我去了一趟菜市场,咋了?”
怎么了?你这偷腥的行径已经被我撞到了,还能咋地了,你就在这继续装疯卖傻吧,夏捷心中已经过滤掉一筐的好话,剩下的都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准备朝着严强狂喷而去。但他也注意到了许秘书现在正站在严强身边,不禁有些迟疑。
夏捷很不好意思地说道:“许秘书,你能否暂且出门回避一下,我有话想单独跟严总说一下。”
“许秘书又不是外人,你就当着她面说吧。”严强无所谓的飘出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倒是出乎夏捷意料,在严强镇定表情的反衬之下,自己反倒是整得有点拿捏不准了,既然这样那就直接开说了:“严强,已婚男子,周五下午下班之时,菜市场,幽会一名靓丽女子,是不是得俩人做出牵手抚腰的腻人酸腐行为。你出轨了!”
严强听完表情依旧是那样镇定自若,只是冷冷地回复了一句:“证据呢?拍照没?”
这……这人,这种直白的无赖行径,倒是出乎夏捷预料,狗屁证据,我就是证据。就算当时拍照,当时夏捷的位置也只能是拍你个大脑袋瓜子。
“没有!我就是证据。”夏捷不服气地反驳着,同时视线侧移到一旁的许秘书,关于这么一个劲爆焦点,许秘书竟然跟没事儿人一样,若无其事地在整理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纸张。
严强绕道夏捷身后,慢悠悠地给自己满上一杯水后,打发着夏捷:“既然没有证据就去工作吧,或者接着搜寻证据去。”
“去就去,好戏瞧着来。”夏捷有点气不过地就要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处还是愤然转身补充一句:“敢做不敢当,真不是个爷们儿。”
离开严强办公室后,夏捷没有直接乘坐电梯而下,而是向着楼梯间一步一个台阶地往下走去,像极了此刻夏捷那摇摇下坠的心情,虽说这只是生活作风的上的一些问题,与工作,尤其与严强出色的工作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哪怕就在刚刚严强只要承认了,认错了,悔改了,那页不失为一种男子汉敢做敢当的气魄,但是刚刚那个男人竟然诡辩地避开了这个问题,一向在工作中对严强还存有几分的敬佩在此刻好像变得一文不值。
直到中午吃饭时间,再到下午下班时间,夏捷都与严强或对面相向走来,或是并肩挤坐电梯,夏捷对于身边这个领导不仅没有表现出周边人那种看待严强应有的对领导的尊敬,反倒是唏嘘而过,正脸瞧都不瞧一眼。
夏捷一天的所有精力纠结于此,以至于在坐上回家的公交已经驶离了两站后,才发觉还是习惯性地选择了之前的回家路线,在自言自语地破骂之下,赶忙中途下车,又接着换乘开往碧澜湾的一路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