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钟,夏捷下班后回到住处,进门斜瞟了那不堪直视的厨房一下,毫无生恋地下楼找吃的去了。此时,青城一香阁二楼一角,一间偏僻幽静的包厢单间内。
严强早已提前一小时到达,将随身自带一份上好的武夷山大红袍和一套上等紫砂茶具,很有位置讲究地摆放在餐桌的一侧。同时旁边酒柜处,也摆满了红、白、啤三种酒品,都已拆迁外层包装,颇具东家周到地列放在一起。
屋内一切准备妥当后,严强抬起左手看了看时间,接着从旁边硬纸箱中拿出两瓶酸奶,咕嘟嘟地一饮而下。此次出门前,许秘书特意叮嘱严强喝酒之前多喝些酸奶,不那么容易醉。按着严强平时的酒量,一般众人平等喝酒的场合都能稳妥地拿捏下来。只是今晚,估计只有多喝陪笑的份了。
滴滴手机一响,一条来自许秘书的微信消息:两分钟后,到达酒店门口。
严强不再耽搁,立马下楼,来到一楼大厅正门处,略有不安地等待着郑维新的到来。
这会一辆奔驰V260商务车,稳稳停在酒店门口。先是许秘书从前排副驾位置迅速下车后,绕到车后准备给郑维新一行几人准备开门,此时严强已经停在右后方车门处,吃力地拉开车门,郑维新以及助理等几人陆续下车。
郑维新一套客气说道:“怎敢劳烦严总亲自开车门呢,你让我等几人心里怎敢踏实得了。”
严强向前一步,主动伸手依次握手后。走近郑维新,一手搭在其肩部,一手紧握其右手,俨然就是亲兄弟一般,带有一种自责语气说着:“郑总,都怪我这当弟弟办的事的不周到,不体面,我怎么也是来到这青城小半年了,才想起请您吃一顿饭。失礼失礼!”
“哪里话,哪里话,你来青城本就该是我应尽地主之谊,你看着这整得,反倒是劳烦你,秘书司机一道来接我,惭愧惭愧!”
俩人这一来一往,五花八门的客套话就是随口而出,毫不卡顿。总之双方摆着一个原则就是:抬高对方,贬低自己就是了。
从一楼大厅一直寒暄到包间门口,严强抢先一步推开房门,极力推送着郑维新等人赶紧进屋,入上座。
一番礼让客气之后,郑维新推让不过只好勉强坐在上座,许秘书刚要准备沏茶就被严强叫停,然后一遍看向郑维新,一遍接过许秘书手中的紫砂茶壶,笑呵呵地说道:“今天甭管是满茶倒水,还是斟酒夹菜,都由我亲自来,一定要把郑总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郑维新赶忙站起身来,双手做出一副接应姿势,将茶杯主动向前递出半米距离。依旧是客气说着:“严总真是用心了啊,都把自家宝贝家当都搬到这酒店中来了。您这是折煞我郑某人啊。”
严强指着身后酒柜处已经摆好的各种式样的酒品,语气稍显硬气一些说道:“郑总,您看这酒怎么个喝法您说的算,但今天必须得不醉不归。”
“你这……严总你这也太热情了,看来今天还真是躲不过去了,哈哈……”郑维新此时已经有点皮笑肉不笑了,他也在料想着接下来的正事一谈,还不知如何收场。
不一会的功夫,菜品上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虽是严强一人单敬对方几人,但严强的酒量在整个集团还未遇对手,此时也只是稍微有些酒醺渐晕,头脑还是非常清醒。反而坐在对面的郑维新似乎吃喝也已进入状态,呈现出一点的醉酒迹象。
严强捎带着刚刚敬酒后的话语说着:“郑总,在这生意场上我叫您一声老总,但论起私人感情来,我称呼您一声老哥没问题吧。”
“没……没问题。兄弟,你……你太客气了。有啥事跟哥哥说。”郑维新略带一些口吃地说着酒话。
“老哥,咱那个青城新区产业园的整体规划设计以及后期的各项附带检测维护,咱是不是按照之前的合作协议,继续将此事推进到底,草拟一下合同事宜?”严强很有节奏地试探着郑维新的态度。
郑维新此时浑浊的思维突然像是打了一针清醒剂一样,浑浊的眼神此时霎时间定睛清晰起来,嘴角磕磕绊绊地蹦出几句话:“严老弟,你说的这事吧,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的,这么一个几千万的大项目,需要我们董事会集体商议后才能定住具体的大方向。不过你放心,只要我们集团内部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来,再干了这一杯,咱就换啤的喝。”
这只老狐狸,避重就轻,给我歪曲概念。我管你丫的什么董事会,项目落地是迟早的事,落地后具体的规划设计以及后续一些工作不还得外包嘛。
严强也只好强忍着怒气,压低口气地说着:“郑总,您说的也对。只是这项目落成之后,后面的具体怎么设计规划开展,不都是您一句话的事嘛。您说要是几百万的小活我们也犯不着厚着脸皮来叨扰您了,这不也是盼着我们公司在青城的开门红嘛。您受受累,多担待担待,就当照顾一下老弟了。”
说罢,严强手提一瓶高度白酒,摇晃起身后,走到郑维新的身旁,将这一瓶白酒依次倒成三杯摆在郑维新的桌前,语气坚定地说道:“郑总,您说这三杯酒怎么喝我就怎么喝,哪怕买卖不成,您倒是给我透露那么一点信息也好啊。”
这简直就是一个酒疯子嘛,姓严的这已经喝了一斤多了,难不成他……郑维新看了看眼前的这三杯高度白酒,足足一斤的量,看来他这是孤注一掷地要将我军了,这喝酒不要命的如若真有点闪失,我也拖不了干系。
正在郑维新还在盘算犹豫之际,严强已经拿起一杯说道:“郑总,这一杯我先干了,说不说随你。”
刚刚入喉的高度白酒如同稀释的硫酸在食道中灼烧,严强上下门牙紧闭,屏住了四五秒的呼吸,才将这翻滚辛辣的酒劲给压了下去。
“郑总,真不是小弟为难你,买卖不在仁义在嘛。如果您还看得起我,你就开一下金口,哪怕是只言片语我也是感激不尽。”严强说话间,又拿起第二杯酒,摇摇晃晃端在嘴边。
郑维新支支吾吾说着:“兄弟别喝了,再喝就出人命了,为这事咱犯不着把自己搭进去。”
“郑总,看来您还是不给我面子,我再自罚一杯。”严强顺手拿起第二杯又是咕嘟一饮而进,此时胃中如同火山口处的岩浆翻滚一般,一阵灼烧刺痛。严强也是禁不住几下干呕,上下牙齿紧要嘴唇,一道深呼吸算是倒过这阵气息。
我他姥姥的,这就是一个神经病啊。郑维新此时脸部僵硬,额头冒出几道冷汗,手心除了稍有些颤抖外竟然此时已经毫无温度。这还是人吗,已经差不多二斤高度白酒了。你小子真可以,这中自残游戏我是犟不过你了。
严强连续两杯高度白酒下肚之后,脸色已经是暗紫发黑,游离的眼神已经飘忽不定,但最终的一个意识反复在提醒自己,姓郑的只要还不开口我就继续喝下去。喝酒,爷爷我从来没认怂过。
“郑总,我再来一杯。”严强此话刚落,咕嘟一声已经半杯进肚,郑维新赶忙一手夺过酒杯,带着一丝慌张语气急忙说着:“我这严总啊,别喝了,您够意思,我服了。”在郑维新今天要不透漏一点让严强死心的信息,这疯子非得喝死在当场,到时候谁也逃脱不了干系。稍后郑维新示意左右助理等人门外等候。
房间之中只剩下严郑二人,郑维新一脸为难地凑近严强耳朵,低声说着:“这个大单不是我不给你,而是有一家公司报价十分诱人,我们公司高层不得不重新盘算,毕竟谁都不想跟钱过不去。”
“哪……哪家公司?”
“商业秘密你懂得,我只能说这是一家新公司,前期以提升业绩为主,估计是不怎么太过于重视盈利的。其余信息,恕我不能多言了。”
严强双耳已经被这酒精充斥的通红发紫,吃力地稳了稳身子,集中精力听得这句话后,严强一口气没憋住哗啦啦一泻而出,胃中被酒精浸泡掺杂的还未消化完全的肉沫菜叶,犹如真龙吐珠一般,不偏不倚地正吐在郑维新身上。
这种胃中污垢瞬间散发出一种酒精夹带的恶臭味,刺鼻无比。这么足足一大口就这么随性地宛若油画一般渲染在了郑维新这洁白的衬衣上。郑维新来不及躲避一口倒吸,被这气味呛的感觉胃中也开始蠕动,忍住,忍住,最终还是没忍住。也是来了一次一吐千里,哗啦啦地又是一地。
正在门外等候的许秘书以及郑维新的两个助理,听得屋内有异响,赶紧推门而入,就在门开的那一刻,一股顶人的气浪汹涌而出,众人被逼退几步后。紧接着进屋搀扶起各自的领导,就往外走。
一场丰盛的商务宴请,却是如此的狼狈草草收场。按照之前的安排,严强的私人司机先送郑维新等人离开。而在酒店等候的严强,吐出后脸色稍微缓和轻松了许多,模糊的意识也淡化了一些,但是他清晰地记得郑维新最后提供的那条信息。
喝了这么一次创纪录的二斤高度白酒,总算逮住了这么一句还算是有点价值的信息。严强口嘴含糊地喊着一旁的服务生,很笨重地说着:“叫……叫个……车。”服务生一头雾水地听着这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先生你是不是要叫出租车?”
“嗯。”这么一个字像是从卡壳的嗓子眼中艰难闷来一样,这种感觉如同被酒精蒸汽熏染了声带,就连声音都是醉醺醺的样子。
严强在服务生的搀扶下,吃力地走出大堂正门搭上一辆刚好过往的出租车。
坐在驾驶位置上的出租车司机通过头上的后视镜,看着这个坐在后座上烂醉如泥的乘客,脸上一种说不出的无奈,出租车司机心里非常清楚,这位接下来的举动不是耍酒疯就是在车上随意呕吐。
“师傅,您这是去哪?”出租车司机特意加大嗓门问着严强,生怕他听不到。
而严强的反应很诚实地回答了出租车司机:我确实啥也听不到。
遇上这么一个主儿,还是老办法吧,找个最近的派出所,把人往那一放,我也不要车费了,就当是雷锋考出驾照做好事吧。出租车司机,习以为常地感叹一声后,点火起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