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兴二年,林妙清出生。
父亲,林佑,母亲宁雪香。
父亲技艺精湛,是在这一片地区都出了名的能工巧匠。
母亲心灵手巧,经营着一家小小布衣铺,自己还会做衣服。
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是日子过得也不错,林妙清自小就没受过什么委屈。
父母都是百般疼爱,毕竟就这一个女儿,因为一些原因,宁雪香已无法生育子女,所以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女儿身上。
夫妇二人都要做自己的事,有时候顾不上小孩子。
宁雪香花钱雇了一个奶妈专门照顾,这个奶妈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街坊邻居刘嫂子。
她也有一个女儿,不过早已不用人看着了,大家也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刘嫂是个勤劳能干的,又有经验,这事顺理成章。
虽说如此,当娘亲的自然是更上心,恨不得天天眼睛长在女儿身上。
小孩子长身体很快,一天一个样,宁雪香总是为小妙清做很多衣裳。
有时候是给别人做衣服剩下的料子,有时候是最新的布料,但无论什么样的料子,宁雪香总是做的最合身,最时兴。
等到妙清长到四五岁时,经常围在宁雪香腿边跑。
宁雪香一边干手里的活,一边回答林妙清的话,小孩子总是有很多好奇。
“天上有多少颗星星。”
“刘妈妈家里的牛为什么一夜之间有了好多小牛牛。”
“我什么时候长高高。”
“唔~我想吃桂花糖糕。”
……
宁雪香都会耐心的一一回答,不过有些还真不是自己能解答得了的,只好把问题推给孩子父亲,让她回家问父亲。
一日,林佑回家的比平常晚了一些,林妙清等了好久,门口一有动静就高兴的立马飞奔过去,果然是阿爹。
“阿爹~”
“诶呦,乖女儿”,林佑一把抱起林妙清,大步进屋。
常年工匠生活,他的手上都是茧子,胳膊也锻炼的孔武有力,让人十分有安全感。
“孩她娘,我给你说个事,最近宫里正在招工匠,一个好友推荐了我去,我决定了,我要去!”
林妙清搂着父亲的脖子看着娘亲,大眼睛咕噜咕噜的转。
宁雪香表示不同意,“这不行,你走了,家里没男人可怎么行。”
“这事我也仔细考虑过了,去宫里给的钱多,我每月将钱托人带给你,妙清也已经念书了,每日在学堂念书都需要钱,况且,我们不得提前给妙清攒嫁妆,说不定将来我们还能招一个上门女婿,这样我们的女儿在眼皮子底下肯定受不了气。”
宁雪香没有说话,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
“我再想想”,然后就抱着林妙清去睡觉了。
经过两三天的考量,宁雪香也被林佑说服了,同意了他的请求。
离开的那天,林妙清哭的声音格外大,不过任她怎么哭闹,父亲最后还是离开了,林妙清只能看父亲的背影渐行渐远。
“妙清,等我回来,我干几年就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一家团聚再也不分开了。”
林佑狠下心转头离开,此时一个壮汉已是热泪满眶。
很多时候,人都是在无奈中做出选择,在泪水中离别,只是为了重逢时,我们更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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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今天又学会了一首诗哦。”
“好好好,来,快试试我新给你做的衣服。”
林妙清穿上新做的衣服在那里自顾自的欣赏,还跑到邻居刘妈妈那里显摆。
“刘妈妈,你看我的新衣裳好看吗?”
刘妈妈正在家里忙活着做饭,她的丈夫周超在院里喝酒,林妙清不太喜欢这个伯父,因为他总是惹刘妈妈生气。
见她过来周超倒是很开心,“小妙清,新衣裳啊,真好看。”
一旁的刘妈妈喊话,“你要是争点气别天天喝酒赌博,找点活干多赚钱,我们闺女也能天天换衣服。”
周超诎诎的不说话,又低头喝了口酒,“这日子能过就过,计较这么多干嘛呦。”
“你个二流子,我真是瞎了眼当初嫁给你。”
……
两个人看起来又要吵一架,林妙清也知道这是常态,就自己跑屋子里玩去了。
“可可姐,你在干嘛啊。”
转身回头的是一个清秀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小奶娃娃。
“小安子闹人呢,非得让我抱他。”
“嘬嘬嘬,叫林姐姐~”,林妙清伸手要抱他,他一下子把头扭过去,眼里还含着泪,趴在姐姐怀里。
“他这是怎么了?”
周可青向林妙清解释,“他知道我的婚期订下了,下个月初八是吉日,那天我便要嫁人了,知道我要离开了所以不开心呢。”
周可青一边说一边拍周安的背安慰他。
“不要想姐姐离开…呜呜呜…”
显然林妙清也不想,她也跟着抱着周可青,“可可姐可以不走吗,我想天天和可可姐玩儿。”。
“妙清,你还小,等到你长大了就知道了,女孩子都要嫁人的”。
“为什么,我不要,我要和爹爹娘亲永远在一起。”
周可青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叹了口气。
“有时候身不由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敢不从,况且,我瞧萧郎也算是个踏实能干的,往后的日子平平安安的就好。”
林妙清显然不太明白周可青说的一番话。
她回去问娘亲,“为什么女孩子长大了都要嫁人呢?”
“因为老祖宗就是这样规定的。”
“老祖宗是谁啊?”
“老祖宗就是老祖宗,是长辈的长辈,也可能更老。”
林妙清低着头想了半天,“哦,这样啊”,她的眼睛亮亮的,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我准备做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我不要嫁人!”
宁雪香哈哈大笑,被小妙清这认真的模样逗笑。
“好好好,等到你以后见到如意郎君的时候可别求着我要嫁人啊。”
“我才不要呢”,林妙清不知道娘亲为什么笑,气鼓鼓的跑开了。
挽青丝,双环结,百合鬓边巧装点。红嫁衣,颜色鲜,红颜新妆比花艳。鞭炮响,彩带舞,大红喜字窗前贴。
下月初八来的这样快,锣鼓喧天,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新娘子被众人拥簇着上了花轿,刘妈妈和周超在忙着迎接宾客。
只有周安坐在一个角落里,看着他小小的身影,林妙清走上前,“小不点,你坐在这干嘛。”
周安把头埋在自己腿上不说话,看着他这五岁不到的小孩跟个大人似的。
林妙清笑着告诉他,“你姐姐又不是不回来了,这样的好日子,你可别哭丧着脸,一会刘妈妈过来打你。”
“不过呢,你放心吧,你姐姐临走前送给我好多好东西,说是让我多多照顾你,你放心吧,以后我罩着你。”
说着林妙清就拉周安起来,“外面好多好吃的,你快起来我们一起去。”
虽然周安一脸不情愿,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林妙清轻轻松松就把他拉起来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起初周可青回娘家还勤快些,后来她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从前,她也是一个清秀可人的少女,后来她不得不结婚生子,她被裹挟着往前走,她的公婆,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好像每个人都在审视自己,是不是合格的儿媳,妻子,母亲。
没有人问过,要求过,让她做她自己。
慢慢的,林妙清在周可青身上看到很多人的影子。
好像自己的娘亲,也好像刘妈妈,就是,越来越不像以前的可可姐了。
以前的可可姐很爱笑,笑起来干净纯粹,不像现在,看不懂在笑什么。
不过有时候她的眼神里比以前多了爱意,当她看自己的孩子时,眼神温柔,她牵着孩子的手时笑得真诚而幸福,就像自己的娘亲一样。
自己长大也会变得这样吗?好像很累又好像很幸福,复杂而拧巴,这些在读书的时候先生都没有教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