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是庄宁送赵耀来漱茗的。
赵耀感冒了,头晕咽痛,流鼻涕打喷嚏。
庄宁劝他请一天假。
赵耀说漱茗今天预约了两个来访者,没办法取消。
他说有时候很多患者来心理咨询也是鼓足了勇气,万一因为自己的取消,导致了患者失去了心理咨询的勇气和欲望,就错失了最佳的治疗时机。
庄宁只好帮赵耀倒了一杯水,看着他吃下了感冒药,然后把他送到了漱茗。
赵耀给自己泡了一杯利咽茶,以缓解火辣辣的嗓子带来的不适。
助理苏珊走进来对赵耀说:“赵哥,你还好吗?
第一位来访者到了,已经在心理咨询室等候了。”
赵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赵耀清了清嗓子,戴了一个口罩,走出了办公室。
来访者听到赵耀走进来,礼貌地起身对着赵耀微微欠身致意问好。
赵耀和她问好,并且解释自己戴口罩的原因是感冒了。
来访者脸上出现了歉意。
赵耀知道,这种患者一般比较善良,能推己及人设身处地地为别人着想。
赵耀看了一眼来访者的登记表。
来访者的名字叫苑之音。
人如其名。
来访者端坐椅子上,穿着淡紫色套裙,双腿并拢斜向一方。
苑之音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也就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但登记表上的年龄一格,写着三十二岁。
赵耀看苑之音有点紧张,所以先和她闲聊了一句。
“苑姓很少见。”
苑之音笑了一下,认真地回答道:“是不常见。百家姓中没收录,但确实有这个姓。”
赵耀点点头,“你来漱茗有什么想聊的?”
苑之音说了一句话,“我有病。”
赵耀不是没有听过这样的开场白,有人是因为身体疾病产生了心理疾病,而有人是心理疾病产生了躯体化症状。
于是他问道:“是身体的还是......”
苑之音明白赵耀省略的意思,她说:“是心理的。我心理有病。”
赵耀说:“你之前看过心理医生吗?
你说有病,是客观的诊断有病,还是自己觉得有病?”
苑之音说:“是心理医生判断的。
我有抑郁症。”
赵耀问:“确诊抑郁症多长时间了?”
苑之音想了想,“半年左右。”
“有症状多长时间?”赵耀问。
苑之音想了想,“之前的心理医生说我抑郁症的诱因,是我母亲自杀的事情。
我母亲在我上大学那年跳楼了。”
苑之音脸上出现悲戚的神情。
“可能从那时候就有症状了,可是我不自知。
直到半年前,我的症状严重了,已经出现了幻觉幻听。
我先生去找了心理医生。
后来他告诉我,心理医生诊断我有抑郁症,所以才会出现那些症状。”
“你没有自己去看心理医生,而是你先生去帮你看,然后心理医生做了诊断?”赵耀疑惑地问。
苑之音说:“嗯。我先生拿回来了心理医生开的药。”
赵耀察觉到了一丝不太对劲。
“是心理师给你开药的?不是精神科医生?你确定吗?”赵耀问。
苑之音点头,“我确定。那个心理师的名字叫做顾良涛。”
赵耀暗自思量。
首先,一般的心理咨询师压根没有处方权,更何谈开药?
整个翰兴市只有自己的漱茗有处方和咨询双资格。
要拿到这种双资格的审查非常严格。
因为漱茗心理咨询中心的心理师都有医学学士学位。
不仅有心理师证,也有精神科执业医师证。
据他所知,不仅翰兴除了漱茗没有这种双资格的心理诊所,而且拥有双资格的心理师也很少。
如果这个顾良涛是拥有处方权的心理师,那么赵耀一定在业界也有耳闻,不会一点也没听过他的名字。
其次,即使这个顾良涛心理师有处方权,他也不能不见患者,直接给家属开药,这个不仅有违职业道德,也违反了《精神卫生法》以及翰兴的精神卫生条例。
赵耀让苑之音稍等一下,他走出治疗室给陈年打电话,让他查一下这个顾良涛以及他的心理诊所。
赵耀回到咨询室。
咨询继续。
他问苑之音有什么症状。
苑之音说:“有一段时间我老是闻到死尸味。”
“死尸味是周围环境里面的?”赵耀很怕再来一个黎小宣,更怕苑之音患的是治疗难度难于上青天的行尸走肉综合症。
“是我家散发出来的。我也不知道在哪,反正就是隐隐约约能闻到。”苑之音回答。
赵耀舒了一口气,“你知道死尸味是什么味吗?会不会是东西坏掉的味道?”
苑之音说:“我能确定是死尸味。
我大学毕业找工作的时候住了一年地下室。
地下室有老鼠。
有只老鼠死在了室友床底下。
那种味道我一辈子忘不了。”
赵耀问:“你家人能闻到吗?”
“我家里有我爸爸和我先生,还有一个保姆,他们都闻不到。”苑之音说。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症状?”
苑之音声音怯怯的,“我在我家院子里见过一具腐烂的骸骨。”
赵耀:“骸骨?”
苑之音:“是。人的骸骨。
我尖叫一声,我先生赶紧跑了出来。
他将我扶到屋子里,安抚了我的情绪之后,拿着锄头到了后院。
他挖遍了,什么都没有。
我出现了幻觉!
晚上我偷偷听到我先生忧心忡忡地和我爸爸说,我的病似乎加重了。
从我先生和我爸爸的聊天中我才知道,我那段时间有很多反常的行为。
而我自己却一点不知道。
我听到我先生安慰我爸爸不要着急,他去找心理医生问问。
第二天他拿回来了两瓶药,告诉我说这是维生素,对身体好。
他给我看药瓶,确实写着维生素。
我知道他在骗我。但我也知道他是爱我。
他不知道我听到了他和我爸爸的聊天。
这半年来,每天他会拿出药看着我吃下。
有一次我看着他忧虑的眼神,一时没忍住,抱了抱他说,我会乖乖按时吃药。
并且告诉他,我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