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追问下,我婆婆告诉我,我得了孕期精神分裂症,表现就是疑神疑鬼,把别人的关心当做窥视和控制,总觉得有人要害我,医生说这是被害妄想。
除了保姆,邻居,连我的婆婆,我的丈夫都受过我的怀疑,甚至有一次我还报了警。
我竟然不曾有一丝记忆!
我丈夫怕我受不了,不让我知道病情,让所有人瞒着我,而他对我百依百顺。
他说孩子来之不易,只想让我平安度过孕期。
我崩溃了,无法接受这一个事实。
我连忙问我婆婆,这种病遗传不遗传?
因为我曾经听人说过,精神病是会一代一代遗传的。
我婆婆连忙说,医生很肯定地说,不遗传。
我也不是真正的精神病,只是孕期太过焦虑导致的。
孕期不能吃任何药物,只能靠我自己调节。
为了缓解我的压力,我丈夫还帮我报了费用高昂的妈妈课程和心理疏导。
人人都说女人怀孕是皇后,以我们这样的家庭条件,我那时过的比皇后还要好。
妈妈课程上说,如果孕妇情绪太过激动,什么来着,对,应激激素和神经递质会通过胎盘影响胎儿,对胎儿的身心发展不利。
如果孕妇在怀孕中,保持愉悦的心情,给宝宝时刻传递温柔和爱,宝宝会受益一生。
我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宝宝身上,为了宝宝,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本来就生性乐观,我从小吃了很多苦,被后妈......
唉,不说了。
总之好心态对我来说,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
怀孕五个月的时候,我的丈夫回到了家里,我的心胸也渐渐开阔起来,对别人散发的善意不再抵触和排斥。
我丈夫告诉我,经过医生的评估,我的病情已经好多了,糊涂不记事的时候越来越少,疑神疑鬼病情发作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我对我们以后的生活,宝宝到来以后的三口之家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有时候在小区碰到邻居,她的表现也不像我之前自己脑海中想象出来的那样咄咄逼人,充满不屑。
她有文化,有教养,说话都很有分寸,更别说觊觎我肚子里的孩子。
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羞愧和无地自容。
好在邻居并不介意,她还安慰我,母爱是伟大的,保护自己的孩子是本能。”
赵耀问:“之后还出现过被控制被监视的感觉吗?”
吴小南说:“有这种感觉。但是我知道是自己病了。不是别人在监视控制我。”
赵耀说:“你孕期去看精神科的事,现在能想起来吗?”
吴小南说:“我可能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我还是记不起来。”
赵耀问:“孩子是在家里生的?”
吴小南说:“是。在家里生的,我晕倒后撞到了肚子。
孩子没来得及去医院就在家里生下来了。
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丈夫带着孩子去医院检查身体,孩子有一点小问题,住进了保温箱观察。
因为我太虚弱了,我丈夫把医生请到了家里,医生帮我检查了一下没有问题。
我每天把奶用吸奶器泵出来,我丈夫把奶带到医院喂给孩子。
可是有一天,我看到我丈夫居然把我挤出来的奶倒进了水池。
我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逼问了很久,他终于流着泪说,孩子两天前走了。
医生的诊断是新生儿猝死综合症。
我疯狂地问他,是不是因为我晕倒撞到了孩子。
他没说话。但我知道,是我的原因导致了孩子的死亡!
他怕我受不了,自己给孩子办了火化。
我只觉得晴天霹雳,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醒来后的我像是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我不吃也不喝,只是抱着孩子的小毯子流泪。
后来的事情您都知道了。躺了几个月,我丈夫怕我睹物思人,带我离开了租的房子,重新找了一个地方住。
我看到我丈夫没日没夜地工作,对我突如其来的情绪无条件包容,我想,为了他我也要好起来。
我去找工作,工作一忙起来,我就能忘却一点那种锥心之痛。
我换了好几份工作,苦是苦点,累是累点。但总是让我重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自杀的念头也慢慢少了。
直到我脑中响起了那个声音。
那个声音说,就是我害死了孩子,我应该跟着孩子去死,我知道我的精神分裂症又犯了。
我去看医生,医生给我的诊断也是被害妄想的精神分裂症。
他建议我吃药。
可是我丈夫不太想让我吃药,因为我们已经开始做试管婴儿,想着怀下一个宝宝。
我的丈夫说,他们那里老一辈的人有个说法,孩子离开一年之内,再怀的孩子就是之前的孩子回来了。
所以......”
赵耀说:“所以你在网上寻找心理咨询中心的信息,来找心理医生,想不吃药治好你的精神分裂症。”
吴小南说:“是,我现在正在吃药刺激卵巢,定期检测卵泡,精神药物能让孩子畸形,不能吃药。
在您经过三个月的治疗,我感觉好多了。
我来对了。”
赵耀没说话,心想,“你是来对了。
我现在彻底懵了。”
赵耀请吴小南休息,自己来到了隔壁观察室,陈年在观察室观察着一切。
赵耀愁眉苦脸,“我能听出来,她话中不止一处的逻辑错误。有太多前后矛盾的地方了。
比如她租住的小区十几分钟就可以到达妇产医院。
这是生孩子,不是下蛋,何况她还是头胎。从开指到分娩,漫长的产程,怎么可能来不及去医院?
还有很多时间上的描述也不对劲。”
陈年说:“精神分裂症病人是可能嫁接记忆和篡改记忆的。
所以现在,我们不能一味去追求事情到底是怎样,真相到底是怎样。
你让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去还原阐述一件事情,本来就是无地基的海市蜃楼。
她会将脑中的记忆当成真实发生的事。
你有没有怀疑过,她说的一切有可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