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成突然暴怒,扯着脖子,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没关系!我杀人和任何人没有关系!
少给我扯别人!
你们快点杀了我!
快点杀了我!
杀了我!
杀了我!”
连夜的问询,证据已经确凿,整理好材料很快可以向检察院提起公诉。
刑警队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天,肖鸣非要组织大家去吃烧烤庆祝,连日的加班没有白费,受害人得以鸣冤,杀人犯罪有应得。
吃饭中间,题安始终有心事。
他不想扫所有人的兴。
于是低声问叶行之,“你去调查的情况有收获吗?”
叶行之用纸巾擦了一下嘴角,“翰兴市三十多年前是没有专门的复健机构的。
翰兴市儿童医院有一个小型的康复机构。
但我查了当时的纸质名单,也走访了当时的负责人。
没有范成的复健记录。”
题安惊讶,“这就是说,范成母亲从来没带孩子去过什么复健机构?”
“是的。目前的调查是这样的。”
“那,民警以及街坊看到每个星期范成母亲蹬着平板车带着范成去的是什么地方?”题安心中的疑云越来越大。
题安给赵耀打电话,想让赵耀从犯罪心理的角度分析一下范成。
赵耀已经从铺天盖地的媒体报道中知道了范成的事,无巧不成书,庄宁是嫌疑人范成的辩护律师。
庄宁是赵耀的爱人。
赵耀对题安说:“宁宁自从接了范成的案子,我们家就没消停过,老有人半夜打恐吓电话。
听宁宁说,那个范成坚持不找律师,一心求死。
有关部门只能给他找法律援助机构,指派律师为他辩护。
宁宁所在的法律援助机构没律师愿意接这种案子,我们家宁宁心大,别人不接她接。
先不说赢的胜算忽略不计,单是为这么罪大恶极的杀人犯辩护,就够遭人恨的了。”
题安叮嘱赵耀多注意庄宁和孩子的安全,这个案子已经引起轰动,民众的恐惧憎恨已经发酵得如同马上要喷涌出火山口的滚热岩浆。
赵耀叹口气,“之前宁宁从律所高级合伙人的位置上下来去了法律援助机构,我就劝过她。
挣得少,不讨好。
包括这次,宁宁说为杀人犯辩护并不是要为他脱罪。
他是一定要接受审判,并且一定要死的。
但,只有律师最有可能知道整个犯罪事件的全貌和杀人犯的内心世界,只有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能更好预防这类恶性事件的再次发生。
她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只能支持呗。”
自从这个案子发生以来,题安被网友言语人身攻击,但此时他觉得还有很多人,比如庄宁,做着不被人理解的事。
智者寻因,愚者问果。
民众不愚,但民众是“众”。
当众人的铺天盖地从众的最朴素的情感,代替了个体的理性思考,犯罪事件失去了一切意义,最终只导向一个目的地。
让他死,快点死,最好能死千次万次。
可是死了之后呢?
没有之后了。
案子结了,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这么做?
他被愤怒很快推下死亡的悬崖,站在悬崖边的人,摇摇欲坠的人,并不会少一位。
题安提醒自己的思绪飘得有点远,他打电话是要向赵耀咨询范成的心理。
赵耀想了想,“范成其实也不配合宁宁。
他希望自己快点被判死刑。”
题安冷语,“他是难逃死刑的,那么多冤灵死不瞑目,但是休想让我们的民主制度为他陪葬!”
赵耀笑着打趣,“公安和律师,也就是说,你和我们宁宁站在审判的对立面,我要是帮了你,我媳妇儿不饶我怎么办?”
题安说:“我们虽然有一天在法院的辩护中是对立面,但律师、公安、检察院其实是共同维护程序正义的三个方面。
刑辩律师在一定意义上是我们公安和检查院工作的监察。
所以,我和你们家宁宁不是对手。是一桩案子里的榫卯。
不用钉子,严丝合缝。”
赵耀被题安一本正经地解释噗嗤一下逗笑了。
“好了,开个玩笑而已,你看看你,上纲上线神经紧张的。
直男本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那个钢!
我儿子找到女朋友的那一天你还单着呢!”
题安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别耍嘴皮子,赶紧分析!”
赵耀笑了几声,应和道:“好好好。
言归正传。
对于范成的行为,我也自己做过猜测。
我觉得仅仅用反社会人格来解释是不够准确的。
你知道行军蚁吗?”
题安问:“我知道,行军蚁的战斗力很强,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将猎物啃食得只剩白骨。
不是有句话叫蚂蚁啃大象吗?
这种蚂蚁就是行军蚁。
可是,范成和行军蚁有什么关系吗?”
赵耀说:“在行军蚁移动过程中,领头蚂蚁死亡或者出现问题,受它领导的其它蚂蚁会围着头蚁转圈,一圈一圈直到精疲力尽而死亡。
这种现象被称为死亡漩涡。
结合你说的,范成小时候并没有复健记录,但民警包括街坊都反映他妈妈每周带着他去‘接受治疗’,他去什么地方接受治疗?他接受的又是什么治疗?”
题安受到启示,“你是说......范成的行为就像是外圈的行军蚁?
他的妈妈是头蚁?”
赵耀否定,“甚至他妈妈都是外圈的行军蚁。
他们的精神领袖因为某种原因消失,他和他妈妈一类的追随者,已经没有自己思想的追随者,绕着精神领袖的尸体长年累月地转圈,如同行尸走肉。
最好是能申请让我见见这个范成。
我有办法问出实话。”
题安也打开了思路,“我去看看档案,找找翰兴市几十年来被取缔的不法组织。”
赵耀笑,“聪明!
雌雄双煞一出江湖鬼魅魍魉无处遁形!哈!”
题安被赵耀的一声孩子气的“哈”弄得哭笑不得,“好,我雄你雌。我不跟你抢。”
赵耀反应过来,问候了题安的大爷之后,大度表示:“好兄弟间没有对与错,只有一笑而过。
对了,咨询费怎么算?”
题安果断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