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沈枝意有些无奈的叹气。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看这么些账本,可是从刘嬷嬷的态度上,以及之前原主无意撞破的那件事,她也猜到了一些。
宫里的主子们,用的针线布匹是最好的,若是以次充好,亦或是在账目上动手脚,那其中的油水,可大着,足以让人甘愿冒天大的风险去做。
在后宫生存,最不能缺的,就是银钱,谁会跟钱过不去。
但是她偏不,她要扳倒刘嬷嬷,这个为妩烟撑腰害死原主的人,让她们付出代价。
而这第一步,便是找出账目中的疏漏。
拿出需要的账本放在案桌上,沈枝意开始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幸好觅锦姑姑教过她,不然就她现在可有得头疼了。
沈枝意在账房,一坐就是一天,晌午连吃会儿饭的功夫都没有,直到太阳西斜,这才看完了大半。
看过的账目,面上倒是做得漂亮,可其中细小的端倪,还是被她察觉到了。
就比如去年十月六日,制衣局从宫外采购了一百匹蜀锦,一共花了四千两白银。
宫外,一匹蜀锦,不过二十两银子,那一百匹,也就才两千两白银,就算运送回宫需要些银子,也断不会花费四千两。
按理这些价格,宫中早该查出来有猫腻。
可账目上面已有说明,蜀锦之所以如此昂贵,皆是因为天灾,桑叶难寻,导致蚕丝稀少。
沈枝意相信自己的直觉,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故晌午时分,她趁着众人用膳,抽空去了一趟库房,抓紧时间查看了一下还剩的十几匹蜀锦。
果然,这所剩的蜀锦中,有三匹所用的蚕丝,与之前其余十匹不同。乍一看差不多,可只要仔细看看,就能发现,次的那三匹,无论是色泽还是做工,都差些。
差之毫厘,价格可就天差地别。其中能捞到的油水,那可不少。
要知道,这蜀锦只供皇室贵族使用,皇宫里的蜀锦,品质是最好的。随便拿出宫外的黑市买卖,就能大赚一笔。
这件事,可不是芷荷和月桃能干的,其中少不了刘嬷嬷从中渔利。
可惜的是,去年采买的蜀锦就剩这十三匹了,光是这三匹有问题的,说明不了什么,随便寻个借口,找个替罪羊就能解决。
人的贪欲是无底线的,只要踏出去那一步,就止不住想要更多。待明日,去到库房仔细核查,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的破绽。
“咕咕咕咕……”
“大半日未曾进食,当然饿了。”沈枝意无奈地揉揉肚子,将手中的账册放回桌上。
而后站起身,开门伸了个懒腰:“天色不早了,也该用晚膳了。”
这人一旦感觉到饿,饿的感受便会越发的强烈,故而沈枝意的步伐,不由得加紧。
当她来到用膳的地方,却发现,已经没有她的份了。
“沈姐姐,你还没用膳吗?早知你没用膳,那我就给你留些好了。”芷荷语气很是惊讶,这惊讶中,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我已经用过了,就不劳妹妹费心。”沈枝意淡淡地抬起眼帘,“我来此,是为了告知芷荷妹妹和月桃妹妹,账本我已经看完了。明天早上要去库房核对,还望两位届时陪我一起核查才是。”
芷荷面色难堪,藏在衣袖下的手不由得握紧:“沈姐姐做事甚是麻利,这么快就看完了,那我们二人也当如此才是。”
“好。”沈枝意笑了笑,不再言语,转身离开。
芷荷见状,心中已有打算,明日没什么事发生才好,若是有,那就怪不得自己心狠了,她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才离开芷荷的视线,方才还气势十足的沈枝意,瞬间泄了气。
好饿啊,没吃东西,明天哪来的力气与她们周旋。
不行,她要找点吃的垫垫肚子,要不到天亮,还早着呢。
一边想一边走,沈枝意就到了厨房。只不过这厨房不是制衣局的,而是尚书房里边的厨房。
按理说尚书房应当是戒备森严的,自己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进来才是。事实恰恰相反,她糊里糊涂地就闯进来了。
看来是宫里的人看宣武帝膝下只有两位公主,暂时用不到尚书房,这才疏于管理。
也算便宜了自己,好歹是个厨房,里面肯定有吃的。现在顾不得许多,进去瞧瞧再说。
“咦,居然没锁门。”沈枝意有些意外,小声地嘀咕着:“这下,我倒是不用费功夫打开了。”
说着,便推门而进,只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并未点灯。
过了饭点,进来厨房偷食,自然要小心低调。点了灯,这不是明摆着让人抓吗。
借着微弱的火光,沈枝意总算在柜子里,找到了一碟品相不佳的海棠酥,想来是忘记扔了。
除了这个,其他的都要烧火做才行。
有总比没有强,这样想着,也没算白来。
多待一会儿就多一分被发现的危险,沈枝意快速地吃了一块海棠酥后,就将其余的拿油纸包着,塞到宽大的衣袖中,准备离去。
可是即便如此小心,沈枝意还是被发现了。
“谁?”沈枝意刚锁上门,才转身,就被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传来。
男子的声音传到耳中,沈枝意的心跳差点没骤停。
已经被发现,还能怎么办呢?自然是乖乖站着了。
沈枝意转过身,硬着头皮瞧了一眼身后的人,刚准备卖惨示弱时,却看清了叫住她的男子的容貌。
男子身着金龙点缀的玄色衣裳,菱角分明的脸庞犹如玉般冷峻。腰间挂着绣工精致的香囊,头发却庸散地拿白玉簪子别住。
墨眉似箭,一双幽深至极的黑眸,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而此刻,这人手持灯笼,就那样站在那里,气场十足。
稍微有点眼力见的,都知道这人是谁,更何况很久之前,沈枝意见过他。
“奴婢参见皇上。”沈枝意只一瞬间,便回过神,赶紧跪下行礼,“奴婢不知圣上在此,惊扰到圣上,还望陛下恕罪。”
微生景清饶有趣味地扫视了一眼面前惊慌失措跪着的宫装女子。
见到他,虽然有些惊慌失措,可反应得挺快,行礼未见丝毫差错,也没哭腔,还算不错。
看来,今日一时兴起来到尚书房,除了伤感怀旧,倒是多了分乐趣。
“哪个宫的?”微生景清缓缓走到沈枝意跟前,淡声问。
周华见沈枝意还没马上回话,以为她被吓到了,厉声说:“大胆,皇上问你话呢,还不赶紧回禀。快快从实说来,你一个小小的宫女,鬼鬼祟祟地来此,有何目的。”
今日皇上来此就带了自己一人,旁人都不让跟着,周华是知晓其中缘由的。
在这之前,他已经将人清理干净。可还是有人惊扰了圣驾,是他的疏忽,自然是要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