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你说，”苏韫拨了拨额前的几缕头发，“管好你自己。”
齐然低头不语。
苏韫一下笑了，“不用这么拘束，我又没怪你。”
“真的，”她抬眸望向窗外的雨景，“那句话确实很适合当时的我，你说得对，因为追不到男人就自杀，实在是蠢得掉渣。”
“不过，”苏韫转头头看向齐然，瞳仁清明，“你也没资格说我。”
“被人欺负还不知道如何解决的你，更应该管好自己啊。”
苏韫低头抿了口咖啡，“无论是事情还是人，都在变，时间都在前移，我的时间齿轮已经在往转动了，你的齿轮好像还被卡着。”
“无所谓了。”齐然倏然道。
苏韫一顿，随后重新转头看向他:“真的吗？”
“真的无所谓吗？”
齐然垂着眼帘，轻轻点头。
苏韫将头发别到耳后，笑道:“你这个人，看起来总是被一股悲伤笼罩，但我总觉得，你还在撑着，好像枯木在倔强地等待春天。”
“你真的觉得什么都无所谓吗？可我觉得你不是，你只是被固定在情绪框架里，我不觉得你已经放弃了自己。”
“我相信人永远容易被一时的情绪操控，但我仍认为，每个人心里都从未放弃过自己。”
齐然攥紧袖口，嘴唇轻微蠕动。
苏韫没看他，视线落在窗外的街道，隔壁旧网吧的门前种着一棵老槐树，还未入冬，树上枝头已经秃了小片，枝杈上还栖息着一窝鸟，雏鸟不安地依偎在母鸟怀中。
“Heny do not be sad it's never ing to the end.”
(不要伤心，这不会是最终结局。)
“The season is not to bme because met.”
(不要责怪季节，因为我们相遇了。)
店里吧台的音乐刚好切换至下一首，苏韫愣了一刻，随后轻勾嘴角。
她突然很想去见见咖啡馆老板，这里的装修风格和音乐品味都很独特，竟然把她的歌单都翻出来了。
但她还是按下了这个念头。
店内客人不多，最后的一桌也于几分钟前离去，空旷古朴的店里只剩下苏韫一桌。
雨势已经有逐渐消停的势头。
“The bird and tree happened upon a love stroy.”
(鸟儿和树相遇，编织一段爱情故事。)
“They just believed love would be for turies.”
（他们相信，美丽的爱情可以流传百世）
歌曲已经播放至高潮，苏韫跟着轻声吟唱。
齐然闻声抬眸，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苏韫唱歌，她长发披在背后，整个人舒展松弛，如山间清溪般柔软，缓缓流淌于他的心尖。
“Bird n' Tree.”齐然轻声道。
苏韫听见了，像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同频，她眼神澄亮地望向齐然:“你也听过这首歌。”
“嗯，”齐然被她的眼神烫到，“很安心的歌声，我以前当做入眠曲来听。”
“嗯——”苏韫注意力却偏了，她眼神带着一丝调笑，“你睡觉前还要听摇篮曲啊，看来还是个宝宝啊。”
齐然的身体猛地绷直了，他垂下眼帘，脸颊微微发烫。
“……我不是”他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甚至耻于说出那句宝宝。
苏韫将身子侧过去:“什么？”
“……”
“原来你是可以和别人沟通的人。”苏韫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什么？”这回轮到齐然不解。
苏韫长睫轻簌，她看了看齐然，“你给自己蒙上了一层薄纱，外表看起来空空如也。”
“但只要透过那层薄纱，来访者能够发现，与你交谈是一件多么令人平静的事情，你藏在薄纱下的心，是那样透彻。”
齐然怔住，不知该说些什么，心底却慢慢开始融化。
苏韫没有再说下去，她又看了齐然几眼，注意到他泛红的耳垂，轻笑了声。
雨还得下一会，苏韫开始逗起了桌上那只金吉拉猫。
猫咪似乎已经睡着了，苏韫触摸它的那一刻，它眼皮半睁不睁，迷糊间看了苏韫一眼，随后又睡过去。
“它睡着了。”齐然倏然出声。
苏韫将动作一再放轻:“你跟这只猫很熟吗？”
“算是，”齐然回忆起那天的情形，“我在垃圾桶旁捡到它的。”
“这样吗？”苏韫坐直了身子。
“它应该是被人遗弃的，被我捡到时后腿已经伤了很久，脖子上还缠着项圈，勒得它脑袋肿了一圈。”
“猫咪也要戴项圈吗？”苏韫有些奇怪。
“理论上是不用，”齐然眼神晦涩不明，“可要是主人心思不纯，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样看来，它受了很多苦。”苏韫轻轻抚摸它的毛发。
齐然:“只可惜我当时不能带它走，这附近有家猫咖，我就把它洗干净送来了。”
“咖啡店老板人真好。”苏韫感慨。
“谁在说我？”一声略显欢快的女声响起。
两人闻声回头，穿着白色衬衫的挂着胸牌的老板已经出现在他们背后了。
“葵姐，”齐然叫了声。
“诶，小然然。”葵姐应了句，随后眼神暧昧地看着齐然和苏韫，“你们……这?”
齐然明白她这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朋友而已。”
葵姐略显夸张地应了声，随后问道:“小然然，你跟你朋友议论我什么呢?在夸我？”
“嗯，在夸你。”齐然有些敷衍。
苏韫站起身，跟葵姐握了个手:“你好，我叫苏韫。”
“你好，我是许彦，不过叫我葵姐就行了，本名土不拉几的。”
“你的名字很好听，不土啊。”苏韫道。
“不用管她，她是山猪吃不来细糠，”齐然面无表情吐槽道，“小时候因为看了蜡笔小新，觉得里面的小葵很可爱，给自己取名叫葵姐。”
苏韫失笑:“真的吗？”
许彦踹了齐然一脚，随后笑道:“你可别听这小子胡扯，虽然有那么一点原因，但也不完全是，而且葵姐多好听啊。”
苏韫看着两人有些熟悉的举动，问道:“你们认识吗？”
“这小子是我表弟，”许彦耸耸肩，“整天哭丧着个脸，难看死了，我都不想承认我有这么丑的表弟。”
齐然失语，懒得理许彦。
苏韫往窗外看，已经不见雨滴落下，冯叔也已经发来到了的消息。
“齐然，雨停了。”
“你们聊吧，我要走了。”苏韫晃了晃手机。
齐然默不作声，目送苏韫离去。
许久，他才收回目光，无视许彦的八卦取笑，齐然抬眸望向窗外，被雨洗礼过的天空明亮如也。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雨早已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