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薛清渠,周昶怎么问就是闭口不言,再问多就是“臣知罪,认罚”。李又缇可不是这样的闷葫芦,会哭的孩子才会有糖吃。
所以此时李又缇敛眉垂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薄唇紧抿,同样的一言不发,李又缇却给人一种委屈巴巴的感觉。
周昶还从未见过自己的大将军有过这样的神色,他惊异的睁大眼睛,微微侧头看着李又缇,蹙眉冷哼:
“之前想让朕指给你禹宁,朕给你指了,你又拒绝,怎么你倒还委屈上了?”
李又缇嘴角下压,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
“臣知罪,请皇上责罚。”
这个时候再说这句话,又是不一样的效果了。
果然,周昶眉头紧皱,知道了这件事里必定有内情,原本派去的人回来说薛清渠拒接圣旨时,周昶就已经心存疑虑,这一来再看到李又缇这副神态,周昶心里的疑团更大了。
“别跟朕来这套,你为什么抗旨?告诉朕。”
周昶微眯着眼盯着李又缇的表情,但李又缇却没有和他对视,只是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心里却腹诽:
“这还没娶进门呢就要一杯毒酒送人家归西,真要遵旨娶回家,怕是在公主和太师之子的联手下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了。”
周昶心思一转,语气笃定道:
“是禹宁?”
李又缇眉尖儿一动依旧是一言不发,周昶一直盯着他,看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立即知道自己没猜错。
禹宁公主抗婚的意图不是没有给周昶表达过,但周昶认为不过是小女儿家的羞敛任性。
虽然是自己的皇妹,但周昶发自内心觉得,薛清渠配禹宁绰绰有余。
李又缇睁眼,满脸隐忍的痛色摇头,定声道:
“陛下,与公主无关,是罪臣的原因。”
李又缇深知自己这副绿茶样杀伤力多大,薛清渠的长相并不是禹宁公主所认知的五大三粗络腮胡,黑皮乱发大嗓门儿。
相反,薛清渠更像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只不过他不苟言笑加之不太懂情趣所以显得有些呆板。
周昶看着他俊美脸上的伤神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自己皇妹的任性妄为周昶不是不知道,但他没想到禹宁的手已经长到这个地步,居然敢干预赐婚。
再想到薛清渠每次大胜归朝,都木着一张俊脸却满眼柔情的请自己转交礼物的情形,周昶眼神暗沉下来。
明明是薛清渠抗旨不遵,周昶却沉声道:
“朕会给你一个答复的,你且安生在府里修养几天。”
知道了缘由,周昶也没多留,起身带着仆从离开了将军府。
李又缇看着周昶带着人鱼贯而出,失落悲伤的神色一扫而空,他端起一旁还有余温的清茶喝了一口,颇有些惬意的眯眼。
008跳出来不解的问道:
“怎么不告诉皇帝她妹妹给薛清渠送毒酒的事儿?还有那个唐祟晁……”
李又缇邪魅一笑,神秘的摇了摇头,轻声道:
“这事儿不是现在说,也不能由我说,“我”这么深爱禹宁公主,怎么可能举发她?还有,唐祟晁那小子我要自己收拾他。”
确实,李又缇若是说出禹宁公主下毒的事儿是很容易查个水落石出,但那不是薛清渠能做的事儿,是会崩人设的。
“而且你刚刚没听到小皇帝怎么说的,让我在府里休养几天,等着吧,哥再坐几天牢就可以出去咯!”
李又缇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毕竟古代世界的任务还是他第一次接,是有些好奇的。
而周昶怀着一腔怒意回到宫里,第一件事就是移步揽月殿。
禹宁公主正在小花园的亭子里抚琴,待宫奴通报皇帝的到来,禹宁带着笑起身迎接。
“禹宁参见皇兄,皇兄怎么有空来看禹宁了?”
禹宁提着拖地的裙摆,躬身草草行礼后就起身看着周昶问道。
周昶没有笑颜,他冷着脸开门见山道:
“禹宁,朕是不是太放纵你了?赐婚这种事你都敢插手?”
禹宁霎时脸色大变,精致妆容下的微笑直接破防,她眼神闪烁不敢看周昶,提着裙摆的柔荑手指绞在一起,支支吾吾道:
“皇、皇兄在说什么,禹宁不懂……”
禹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以为是薛清渠告的状,而且还有送雷公藤酒一事,但很快禹宁就反应过来,周昶话里只提到了赐婚,禹宁稍稍放下心来。
周昶眼神带着失望,他不知道禹宁还做了这样的惊天大事,但只是搅和赐婚这件事就足以让周昶发怒了。
“你别装傻,薛清渠是不善言辞,但他待你一片真诚,且他年少拜将,此等殊荣在历朝历代都是少有的,你怎么会糊涂到如此地步?”
禹宁听着周昶的指责诘问露出委屈的神色,她轻轻摇了摇头咬着嘴唇开口:
“皇兄,他再好也不是禹宁喜欢的,皇兄为什么非得让禹宁嫁给他?”
这件事禹宁是把所有责任推到薛清渠身上的,周昶就她一个妹妹,平日里摘星逐月予取予求,她认为要不是薛清渠以功勋求娶,禹宁相信她的皇兄不会不顾她的意愿。
所以禹宁让薛清渠自己主动抗婚,只要薛清渠不愿意,皇帝就不会再逼她。
禹宁丝毫没有为薛清渠考虑过,她没想过若不是周昶偏袒,临阵抗旨的薛清渠会怎么样……
“住口!”
周昶面色冷厉,语调冰冷的呵斥让禹宁吓了一跳,她红着眼眶难以置信的看着发怒的周昶。
“皇…皇兄?”
周昶听她一阵不成规矩的胡言乱语额角抽疼,堂堂公主,张嘴闭嘴就是小情小爱,丝毫没有皇家贵女的得体风范。
“冥顽不灵,传朕懿旨,禹宁公主蛮横有逾宫规,罚跪静观斋,抄写《女经》《宫规》五遍,禁足揽月殿。禹宁,你好好反思一下,你到底错在哪里!”
周昶说完蹙着眉心甩袖离开。
留下禹宁公主脸色惨白的呆站在原地。
直到贴身宫女琅环担忧的凑上去前轻声唤她,禹宁才回过神来。
她眼底含泪,满脸羞愤的看着地面,喃喃道:
“皇兄居然为了薛清渠这样罚我……”
琅环小心翼翼的看着禹宁,心里却也胆大包天的觉得禹宁公主是该的,之前禹宁要送信给将军府时琅环就曾劝阻过,但公主却被琅意蛊惑,执意要手书,琅环无奈。
后来得知禹宁居然还送了毒酒去了将军府,琅环差点吓死,她不知道为什么禹宁公主跟中邪了一样会做出这些事。
琅环战战兢兢,生怕真的听到薛清渠的讣告,那到时候揽月殿上上下下都得陪葬!
幸亏薛清渠并无大碍,琅环后怕之余,也更加不敢离开禹宁半步,生怕她又生出什么惊天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