斌子到了广州机场,阿丰带着小宇开车亲自去接的。到了市区,先给他们俩安排好高级酒店,随后又安排了非常丰盛的晚餐。阿丰问清了他们此行的目的,知道是来考察服装市场和录像厅的。他告诉斌子,自己平时还有事情,不能每天陪着,就让小宇开车专门陪他们几天。斌子自然非常感激,有了小宇这个当地人陪同,会少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要知道,那时候的广州也很乱,外地人在那都要小心翼翼。
这广州十三行的服装市场,大到让玲子惊掉了下巴,斌子更是眼花缭乱,完全看不懂。什么牛仔服、喜乐裤、旅游鞋、女包儿、男包儿、皮带……简直是应有尽有。玲子一看这阵势,兴奋的午饭都顾不上吃,拽着斌子和小宇一通狂遛!她看上哪个商品,便让小宇帮她询价。这一路下来一整天,玲子的本子上记了密密麻麻三大篇儿,有档口名称、商品牌子、款式、价格。
到了下午,斌子饿的头昏眼花,两腿发软。小宇也笑着说:“玲子姐,咱去吃饭吧,真走不动了!”玲子却依然精神抖擞的说:“这刚三点多,再转两家咱就吃饭去,嘻嘻,快看这个包儿,真好看……”斌子苦笑道:“搁家逛商场就没完没了,到了这地方,简直就像嚼了大烟壳儿一样!”小宇笑笑说:“女孩子都是这样子啦!我女朋友也是这样的,没办法!”小宇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也交了个女朋友,所以很是能体会斌子的感受。
玲子回头笑着说:“我这可是考察市场,不是逛街,这趟来就是干这个来的,你俩再忍会儿,呵呵!”她这一说,斌子和小宇才意识到,两个大男人竟不如玲子一个女人思路清晰,俩人笑了笑赶紧跟上玲子。
光是服装市场,几个人就转了两天,还只是转了一部分。小宇干脆提出来一个方案,让他女朋友来陪玲子转,他陪着斌子去转录像厅。这个提议得到了一致认可,斌子可算解脱出来,拍手叫好。玲子也开心的不行,有个女同伴陪着,会得到很多参考意见。
转天,四个人兵分两路,小宇的女朋友阿芳,打车陪玲子去了十三行。小宇则开车带着斌子,开始挨条街道转录像厅。斌子为了深入了解录像厅的细节,就跟小宇挑了家看着比较大的私人录像厅,买票进去观看。又看了两家之后,他发现私人开的,里面基本是都用二十吋以上的大彩电播放录像,票价都在三四毛钱左右。而去了一家电影院观看,里面却是用大银幕在放,票价是五毛。电影院里有卖饮料、香烟、瓜子的,私人的少数也有卖的,但大多数不提供这些。
斌子还特别观察了每个录像厅录里的装修布局,他都仔细记在本子上。这本子是玲子给他的,让他必须记仔细了。
一晃就是一个星期过去了,玲子把整个十三行街转了个遍,基本上都已了解透彻,那个本子上也已经快记满了。阿芳这几天确实给她帮了很大的忙,对于服装鞋帽的流行款式和色彩搭配,还有材质,她给玲子提供了很多建议,让玲子对服装的理解有了质的飞跃。
斌子这边也同样收获非常大,他和小宇把广州城里的录像厅,基本都转过来了,对于经营模式已了然于胸。小宇还带着他,找到两家专门批发录像带和磁带的地方,这让斌子如获至宝,也开了眼界。那里面的片子太多了,好多都是在北方看不到的香港武打片、枪战片,还有外国的西部枪战片,当然,也包括那啥……只是那时候还没有武藤兰、饭岛爱!这些录像带大多都是当时的走私货,正规市场根本见不到。
这个老板见他是外地人,要开录像厅,便又拿出了他的看家宝贝,神秘兮兮的说:“老板,录像机要不要?松下的最新的NV450,三千五一台,还有VHS上掀盖的三千一台,前天刚到的货。”小宇一听,忙问斌子:“松下最新的机器可不容易碰到,你要不就看看?”斌子身上只带了一万块现金,他想了想,便先一样要了一台回去试试再说。小宇帮他砍了五百块的价格,把斌子高兴的非要给小宇买条烟感谢他。
南方那时候与北方不同,那里守着沿海,市面上香烟一般也是走私的进口烟,万宝路、登喜路、555、七星、白箭、骆驼、好彩、希尔顿……小宇推辞不过,只得拿了一条登喜路。
另外,斌子还有一个意外收获,那就是,他看到了另一个新鲜事物-游戏厅!这种日本大型游戏机,当时内地只上海、北京、天津才刚刚开始有,连哈尔滨都还没见过。这玩意儿来钱可是快,一块钱给三四个币,扔进去一会儿就挂了,还得再买币,一帮小青年儿坐在里面像被磁铁吸着一样,饭都不吃了,只顾噼里啪啦的拍机子。斌子让小宇帮他找到了卖游戏机的人,了解了一下,他决定回去找好房子,下次来先弄几台回去试试。
服装这块,玲子只是先总体了解一下,这趟她只买了几件自己和斌子穿的衣服,还买了几个女包儿,回去带给小姐妹的。
斌子却不能空手而归,他直接把挑选出来的几十盘录像带,装了两大旅行箱。玲子看着他兴奋的样子笑道:“你这是着的哪门子急?录像机还没有呢,录像带先搬回家一大堆!”斌子一边装一边笑道:“录像机也买完了,在小宇车上呢,得先试试吧?嘿嘿!”他说完,扣上皮箱,对小宇和阿芳说:“这些天真的感谢你们俩陪着,帮了大忙了!明天中午我想请丰哥咱一起吃个饭,你回去问问丰哥有时间吗?”
小宇笑着回答:“丰哥早就吩咐了,你们走的时候他要亲自安排,他请你们,也会亲自送你们去机场。”
斌子听了感觉很是过意不去,这些天的宾馆、饭店,都是小宇结账,根本不让他们花钱。但他知道,人家这么周到,那是看三哥的面子,自己接受就好了,也就没在推让。
临上飞机的时候,阿丰跟斌子说:“你帮我给三哥和龙哥带点广东特产回去,我今年夏天七八月份还会去龙哥那里收鹿茸,到时候再见!”
斌子和玲子顺利的回到嘉宁县,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老三,把此行的收获一股脑的跟老三和金凤说了。金凤看着玲子和斌子那两个记的满满的小本子,不停夸他俩办事细心周到,有头脑。老三也笑呵呵的说:“行,你俩都是好料,以后有前途!你们就放开手折腾吧,有多大折腾多大,年轻就是要折腾,老了就没那股魄力了,精力也跟不上了!”老三这话一点不假,只有过来人才能体会其中滋味!
这趟考察圆满结束,斌子带着无限的梦想开始了他的创业之路,玲子绝对是他的完美搭档,更是一起相互扶持、成长起来的伴侣!
万龙这两天和小芸喊着六爷,一起给鹿场制定了一套管理方案和制度,但暂时先不实行,他要等到六爷找到那个拿东西的人。鹿场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他们打算后天出发,开始原始森林的探险之旅。
中午吃完午饭,邻居邱老二带着二嫂一起来了庄园,万龙和小芸知道他们是来问房子的事。俩人坐下之后,很快便聊了正题,二嫂掏出一个花手绢儿,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沓现金。
因为一直没有说房子的价格,万龙只是说让二哥两口子自己商量个价儿,这本不符合常理。但二哥二嫂太了解万龙两口子的为人了,他们知道,人家万龙现在根本不缺钱,给这房子钱,差不多就行,不会计较的。
二嫂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小芸,这价格你们让俺俩商量,我也不知道给多少合适,我手里就这四千块钱了,你看行不?”小芸和万龙其实早就合计了,不管他们给多少,再给减一千。小芸一听给四千,这价格当时也就这样,人家二嫂没少给。她想了想说:“二嫂,我这房子面积小,不值这些钱,你给三千得了,另外,我那里面的缝纫机、桌椅、立柜啥的,还有外面仓房儿里那些锄头、镰刀、大水缸啥的,你不嫌弃就都给你留下,我只把小光的那些东西拿走就行。”
二哥二嫂一听小芸这话,当时就激动了。二哥道:“哎呀小芸!你这不是让我……哎呀!这三千也太少点儿了,你这不亏大了吗?还给留这老些东西,这可不行!”二哥两口子本也是厚道之人,厚道对厚道,便出现了这样无法让人理解的一幕,买家和卖家竟反了过来。
小芸笑着说:“啥不行啊?二哥你不用说了,我就三千卖给二嫂,数钱吧!咱两家不用那么磨叽!”
二嫂从惊讶中缓过神儿来,忙开心的数出一千装进兜儿里说:“小芸,这三千可是你吃亏了,二嫂谢谢你,这些年邻居没白处,啥也不说了!”
小芸接了钱道:“行了二嫂,啥亏不亏的,差不多就得了。这几天我要没事儿,去把小光的东西拉回来,你就开始收拾吧!”她说完,给二嫂又倒了杯茶,接着闲聊了一会儿。
送走二哥两口子,万龙对小芸说:“这俩也是实在人,让他自己说价儿,他说个四千,嘿嘿!一点也不便宜,真行!对了,干脆一会儿咱俩就去拉小光的东西吧?后天咱去山里了,我怕人家着急收拾房子。”
小芸说:“那行,我去找两个袋子装东西,你去着车吧!”她说完便去找袋子了。万龙出了屋子,刚把车打着,竟看见小光笑呵呵的走进了院子!他愣了半天看着小光道:“你咋跑回来了?咋了?又跟人打起来了?还是不念了?”小光笑着说:“啥打起来了?我们班这几天都是得重感冒的,全班就剩七八个人了,老师怕都传上,让放假一星期。爸,你这干啥去?”
万龙这才放下心来,笑着说:“吓我一跳,以为你又咋地了!正好,咱家老房子卖了,一会儿我和你妈去把你的东西收拾回来,你也一起去。”小光一听,竟有些伤感的说:“真卖了?为啥呀?留着呗!我从小在呐屋长大的,卖了心里还挺难受的!”万龙看看儿子说:“回头再跟你解释,先去收拾东西吧!”说完,他轰了几脚油门儿,升升水温。
小芸出来看见儿子,也是诧异的很。小光也来了一句:“回头再跟你解释,先去收拾东西吧!”小芸可憋不住,追着问:“咋了?快说!”小光笑着解释一遍。到了老房子,这一倒腾,你别说,还真有不少好玩意儿:
两个紫铜线缠的弹弓子,皮子是万龙找贾大夫要的,两根儿听诊器橡胶管儿的。
两把链子枪,前面装的自行车前闸管儿,能装火药和铅砂。
三罐头瓶子溜溜(玻璃球儿),花瓣儿的和透明的都有。
四五个冰尜,有大的有小的。
好几摞烟盒儿叠的三角儿,大重九、中华、牡丹、阿诗玛……
一堆语文书叠的四角儿pia叽(东北方言,那个字打不出来,读四声)。
最后翻出来一抽屉小人书,什么三国演义、三十六计连环画,还有黑三角、007、黑猫警长、哪吒闹海……
万龙看着这些东西,眼睛竟有些湿润。这里每一样玩具,都是小光小时候,自己亲手教给他怎么玩儿的。每一本小人书,都是自己去滨江新华书店给他买的,所有画面都瞬间浮现在眼前。
小光也有些哽咽,他拿着那两把链子枪说:“爸,这把枪是你给我做的,这把是我学着自己做的,嘿嘿!还能打碎罐头瓶子呢!”万龙笑了笑说:“嗯,你也长大了,都用不上了,弹弓子也是我给你做的,呵呵!你要舍不得,就都带回去,留个纪念。”
小光很认真的点头说:“嗯,我都带走,这是我的童年回忆,每一件儿有意义的!”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装进袋子里。小芸此刻更加伤感,这房子里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每一个角落都有一段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