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姚真的来火了,万龙劝道:“你找他也行,别谈崩了,他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你还有老婆孩子呢,跟他折腾不起。”老姚不屑道:“去他妈的!他拿个破气枪跟我耀武扬威的,我他么猎枪还没说话呢,这回我非给他板过来,让他再跟我牛逼哄哄的!”这老姚虽是个内秀之人,但遇事却又极不冷静,这也许便是双重人格。
万龙忙道:“别扯蛋!气枪属于体育用品,猎枪可不能动,打了人就是大罪,你有枪证也没用。这样吧,我去找小军聊聊,给你俩调解一下。这事起因你也有毛病,俩人说开了就得了!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去找他。”万龙拍了拍老姚,起身出了台球室。
老姚坐在那里想了半天,觉得万龙很是够朋友,这事也只有他出面才能搞定,小军平时还是很尊敬万龙的。
小军正在院子里抡着大斧子劈木头,见万龙进了院子,忙笑着放下斧子摘了线手套,迎上去道:“龙哥你咋这么闲着?这大过年的没打麻将去?来,进屋坐!”说着,掏出烟来递给万龙一支。
进了屋子坐定之后,万龙点着了烟对小军说:“小军,有个事儿我想跟你聊聊,我听老姚说,三十晚上,他家玻璃让人拿气枪打碎了,他说是你打的,咋回事儿?你咋还动枪了呢?有啥大不了的?那事儿不都过去了吗?”万龙怕他不承认,直接用了确定加连续问句,直击小军要害。
小军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嘴就应道:“打他玻璃那是轻的,我他么恨不得给他来一枪……”说到这,小军突然意识到自己竟承认了!他赶紧收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这事儿要是让老姚自己来找小军问,肯定是这样问:小军,俺家玻璃是不是他么你打的?你麻痹找死吧你?
小军肯定不会承认,一定会说:谁他么打你家玻璃了?你看见了吗?你再跟我不干不净瞎哔哔,我弄死你!
所以,说话这东西真是一门学问,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效果完全不一样。
万龙笑着说:“承认了?那你咋想的?初四又跑人家房后瞎转悠,你想干啥?”他说完,抽了口烟看着小军。
小军尴尬的笑着说:“龙哥,是我打的,这逼养的老姚拿我太不当回事儿了,那天冲那么多人喊我小逼崽子,你说我来火不?”
万龙问他道:“那你要没完,他也不服气儿,要拿猎枪干你,你俩非得出了人命才算完是吗?这点儿小事儿值当的吗?听我一句,小军,这事儿就算过去了,都一个连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以后还得打交道。你打玻璃的事儿,我告诉老姚也别说出去,就当没发生过,行不?给我个面子!”
小军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服,但被万龙说的,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他笑了笑对万龙说:“龙哥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还能说啥!行,我听你的,过去了!”
万龙笑着说:“这就对了,有那功夫想着挣点钱,小军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当哥的说你几句:别整天喝的迷迷瞪瞪的,媳妇喝没了,你哥也不跟你来往了,你得想想自己的原因,把脾气改改,回头再娶个媳妇,好好挣钱过日子,别总惹祸,没啥意思!”
小军给他说到了痛处,便跟万龙掏心窝子的说了自己心里的委屈,也承认自己以前确实不着调。万龙又认真的开导他一番,这小军心里豁然开朗了许多,暗里下决心要改变自己,重新开始。在他心里,除了记忆中的父母,万龙成了真正关心他的人。
万龙回去之后跟老姚说了这些经过,老姚很是感谢万龙,也真心佩服他的为人处世,能把这烂局轻松理顺,化于无形!
李万龙已近不惑之年,这四十不惑,说的便是一个人,大概在四十岁左右,能看清世间种种,对人性也有了深入了解,不再像年轻时那般迷惑,遇事不知进退。这是一个人走向成熟的标志,当然,这和每个人的阅历和悟性也有很大关系!
麻将没挨上,台球也没轮上,却帮老姚解决了一块心病,也让小军消除了心中怨气,化解一场不必要的纷争。万龙心情愉快的开着车回了庄园!一路上心里想着,这小军虽然有时候犯浑,但本性却不坏,也是性情中人,如果有人带带他,调教好了也许会像小东、大庆那样,是个好帮手。
小光这些天每天早上,依然带着沙力海它们坚持训练。下午温度上来了,就在庄园里绕着金水湖练习骑马。为了让马不会滑倒,万龙特意找来推土机,把这环湖路上的雪推了一遍,露出土地来。这让小光更加如鱼得水,每天都要骑上三四个小时的马。他和青子的配合,真的已经到了人马合一的境界,技术要领也掌握的愈加纯熟。小光每一个微小的动作指令,青子都能瞬间领会,按照他的意图加速、减速、慢跑、变道、急停。
按说刚刚学会骑马不到一个月,是很难达到如此境界的,这也许是一种天赋,是小光有着极高的悟性和对动物语言超常的理解力。
他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到了正月十五这一天。一大早训练完猎犬,回屋吃早饭的时候,小芸对他说:“儿子,你一会儿开车去苏日娜家,把他们一家子请过来吃饭,虽然是之前定好的,但咱亲自去请,更显诚意。”小光高兴的说:“妈,那我吃完饭就去!”他说着,赶紧端起白米粥,几口便喝光了,抹抹嘴起身出了屋子。
万龙笑着跟小芸说:“这他么没出息的样儿,可不像我,至于这么着急忙慌的吗?”小芸白他一眼道:“你忘了你那时候,大早上去苞米地给我掰苞米,让蚊子咬的浑身是疙瘩,还屁颠屁颠的给我送家去?男孩儿追女孩儿,不就是要主动吗?”万龙给她一说,也想起了那场景,嘿嘿傻笑着不言语了!
青格勒一家三口,坐着小光的车来到庄园。这是苏日娜第一次来小光家,她被这两栋木别墅惊呆了。虽然从父亲口中知道小光家开鹿场,经济条件不错,但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
苏日娜下了车,环顾着周围,兴奋的说:“这木房子好漂亮!前面还有个湖,夏天景色肯定特美!天那!真好!”说话间,妞子带着五个娃,扭扭哒哒走了过来。苏日娜开心的抱起一只小狗,脸上绽放出纯真美丽的笑容。妞子似乎对女孩子没什么戒心,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日娜,还轻轻摇着尾巴。
四个大人见苏日娜和小光抱着小狗,玩的很是开心,大家相视一笑,都心照不宣的先回了屋子。
小芸早把水果、糕点、瓜子、花生准备好了。说是水果,那个时候,东北的冬季没有新鲜水果,是一大盘冻的跟石头一样硬的冻梨和冻柿子,那是我们小时候冬季的最爱。把它放在凉水里个把小时,拿出来掰掉上面的冰茬儿,里面已经化了一半,咬一口下去,酸甜冰凉,那感觉真的很棒!
大家一边吃一边闲聊。小芸看着窗外两个孩子笑逐颜开的样子,她有意无意的跟图雅开着玩笑说:“图雅姐,你说这俩孩子还真挺般配的,我可喜欢你家苏日娜了!她要是还没主儿呢,给我当儿媳妇得了!呵呵!”她边说边给图雅拿了一个冻柿子。
图雅笑着接过柿子道:“小芸,这是你说出来了,其实你不说,我也有这想法。你家小光也是个好孩子,只是我家苏日娜比他大好几岁,我怕你们觉得不适合。”
小芸赶紧接道:“女大三,抱金砖,那不正好吗?咋会嫌她大?我们还怕苏日娜是大学生,俺家小光配不上她呢!”
图雅忙说:“这是啥话?大学生咋了?小光这不很快也考大学了吗?再说,大不大学无所谓,他俩自己愿意就行,我不在乎这个,你不嫌俺家丫头大三岁就行。”
小芸激动的抓着图雅的手说:“妈呀!不嫌不嫌,喜欢还来不及呢!只要苏日娜接受俺家小光就行。”
这俩女人本就都一个心思,此刻一拍即合。青格勒和万龙自然也没得说,俩人早就心里有数。这儿女终身大事,两家人便这样不经意间就确认了!但两个孩子却并不知道。
正月十五的晚饭异常丰盛,甚至超过了三十晚上的年夜饭,小芸几乎把她的拿手菜全都展示了出来。青格勒夫妇对于他们的盛情款待十分感动,更对小芸的手艺赞不绝口。牧民的饮食相对比较单一,他们很少能品尝到如此丰盛的美味,青格勒和万龙一人一瓶五粮液,喝了个一醉方休。
饭局散去,小光开车把苏日娜一家三口送回牧场,已经是十点多了。他开着车又返回了庄园,准备转天骑着青子再去找苏日娜,还住在那里一段时间,继续驯鹰骑马。
第二天一早,小光训完猎犬,吃过了早餐。他来到后院儿给青子备上马鞍,又紧了紧肚带,正准备去苏日娜家。这时,于涛提着水桶从青子身后走过来。青子余光看到屁股后边有陌生人接近,抬起左腿就尥了一蹶子……
这一蹶子正踢在于涛膝盖下方迎面骨上,疼的于涛哎呦一声,扔了水桶抱住小腿,单脚蹦到一旁,随即坐在地上。小光惊的赶紧走过去蹲下身,帮于涛撸起棉裤查看伤情。
只见于涛的小腿迎面骨处,被踢的掀起一块鸡蛋大的皮肉,鲜血直流,并且已经露了骨头。青子是钉了铁马掌的,若不是穿着棉裤,这一脚估计迎面骨就碎了。即便如此,这伤的也是不轻。
六爷正在仓库里指挥几个工人倒饲料,听到外面的叫嚷声,也赶紧出来看个究竟。他听完了小光的描述,对于涛说道:“你这咋还上马屁股后面去呢?不站牛前,不立马后,这话你没听过吗?这马最怕陌生人站它后面。来,站起来看看,骨头有事没?”他边说边伸手去扶于涛。
于涛呲牙列嘴的扶着六爷和小光站了起来,试着迈两步,感觉骨头没啥问题,只是皮肉破处疼的厉害。六爷又道:“多玄!这一下子要是再往高踢点儿,你这膝盖骨就完了,下次可得注意,不能往马后面站。你等我,我骑摩托带你去卫生所处理一下。”小光忙说:“六爷你去忙你的,我开车带于叔去。”小光说完,转身去了前院儿,跟父亲说了刚才的事。万龙赶紧穿上大衣,跟小光一起拉着于涛去了卫生所。
贾大夫看着于涛的伤口,皱着眉头道:“你这是咋整的?磕掉这么大一块肉,都见骨头了!”她一边说一边用镊子夹着酒精棉,清理伤口。于涛呲牙列嘴的说:“贾姐,你轻点儿,哎呦!疼死我了!”
万龙扶着于涛对贾大夫说:“这不小光刚才在那儿备马鞍子,他在后面路过,让马踢了一脚。”贾大夫瞅着万龙道:“你家又养鹿又养马的,这是要开动物园啊?”她边说边给于涛上了药,又裹上纱布。
坐在旁边椅子上捂着大拇指的赵常发,笑着跟万龙和贾大夫说:“他这让马踢了不新鲜,我这才新鲜呢!”万龙扭头问道:“老赵你这咋滴了?”他说着,掏出烟就要递给赵常发一支。贾大夫立刻说道:“万龙,别在这屋抽烟!”万龙笑笑说:“哎呦!忘了,贾姐这不能抽烟,咱忍会吧老赵!”他又把烟装了回去。
赵常发的大拇指,是让黄皮子咬的。这人五十出头的年纪,是基建排刘排长的手下,平时最喜欢下夹子打黄皮子,卖了皮,换些酒钱。这黄大仙在农村,很少有人去逮它,老赵却是个不信邪的人。他是百无禁忌,敢逮黄大仙,敢吃狐狸肉,就连邻居家得了狂犬病的狗,他也敢弄过来炖了吃掉。
万龙不解的问:“夹子都打上它了,咋还让它咬了呢?”老赵捂着手咧着嘴道:“他妈的!这王八蛋会装死,我看它夹的都没气儿了,就把夹子掰开了,这一掰开夹子,它扭头就把我大拇指咬住了,说啥也不撒口了,这家伙把我疼的,我操!咬透了!”他说着,伸出那只长着老茧的大手给万龙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