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厮杀,直打的天昏地暗,血沫横飞。狼王见到大势已去,赶紧拖着受伤的身体,夹着尾巴发出了撤退的嚎叫声。它带着残兵败将,且战且退,缓缓向山坡方向逃去。沙力海已经杀到红眼,它咬住一只深色的公狼,按在地上死不松口,卢卡和妞子见其他狼已经撤退,也赶来一起撕咬这只倒霉的公狼。没多大功夫,这只狼便被咬的遍体鳞伤,沙力海的锁喉,令它窒息,逐渐失去了意识……
时光回到1983年。六月的东北,又值春夏之交。小兴安岭余脉下,跟苏联隔江相望的边境小县城嘉宁县,有个出产黄金的地方叫小金沟儿。正午阳光透过山脚下茂密的白桦林,散落在长满蒲公英的草地上,一只雄鹰在山顶盘旋,发出阵阵嘶鸣。
李双响带着几条猎犬,进山走了已经三个多小时,寻找着野猪的踪迹。一身沉重的狩猎装备,累的他有些走不动了,便打算在山脚白桦林边休整一下。他扛着那杆苏联造TOZ双管猎,冲那几条猎犬抱怨着:“这他妈跑了一上午,连个野猪毛都没看见,咱歇会!”边说边把猎枪靠在树上,松了松腰间的子弹带。他那一身儿跟苏联人用白酒换来的迷彩猎装,平时当做宝贝一样,此时,也顾不得地上潮湿的泥土和杂草,半坐半躺着便倚到白桦树上,摘下腰间的绿色军用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他又掏出老式的汽油打火机,点了一支红塔山,深吸两口,随后从鼻孔中喷出浓浓的烟雾,似乎很惬意。没多一会儿,便掐灭了那半截香烟,眯着双眼渐渐睡着了。别人打野猪,都是结队去,至少三四条枪,五六条狗。这小子大部分时候,自己带着几条猎狗,就敢上山打野猪。
树叶缝隙间透过的光线,斑斑点点映在他刚毅的面颊上。他身旁四条高大雄壮的猎犬,趴在主人身边,或昂着头用警惕的眼神观望四周,或半眯着眼随主人小憩,亦或用牙齿清理着沾满腿上的苍耳。
青灰色的是一条高加索,它叫卢卡,是那个常来换白酒的苏联人送给他的,所以取了个苏联名字。这家伙体型巨大,160斤的体重,肩高足有80多公分,战力爆表。它曾经独斗两头公狼,最后对方都受了重伤,而它只受了点儿皮肉轻伤,卢卡绝对是个金牌杀手。
那两条黑色铁包金狮子头,一公一母。公的叫沙力海,母的叫妞子,都是纯种原生藏獒。沙力海更是战神级的猎犬之王,虽然身高略输卢卡,但实力绝对在卢卡之上。它头顶和脖子一层厚厚的鬃毛,宛如一头雄狮,从容淡定自带王者霸气,不怒自威,傲视群雄。当年不到两岁时,有一次独自跟着主人进山,遇到了一头金钱豹(远东豹)。沙力海护主心切,毫无惧色,直接扑过去跟豹子单挑。那一场恶战,虽然双方都见了血,受了些伤,但它最后还是凭着强悍的体魄,勇猛的性格,逼的豹子不得不转身逃走了。沙力海就是李万龙的心头肉,也是他手下第一猛将。
妞子不要看它是只母獒,却生的高大威猛,脖子上也有一圈浓密的鬃毛,斗性极强,属于超级悍妇,战斗力不输卢卡。妞子还有一个强项,那就是追踪、预警,这让它成为一条不可多得的全能型猎犬。
这三条黄金组合的猎犬,跟随李双响五年了,打过无数硬仗,无论是狼、野猪还是豹子,甚至对熊都毫无惧色。
还有一条刚刚一岁多的纯种德牧,它名字叫迪拉,聪明伶俐,智商极高,从半岁起就跟着妞子学习警戒、追踪,目前基本已经出师了。此时,迪拉蹲在那负责警戒,它直立双耳,如雷达一般探寻四周一切的声响。
小金沟地处小兴安岭东部余脉,是这片区域有名的黄金矿脉。李双响本名李万龙,三十七八岁的年纪,一米八五的身高,身形魁梧健硕,典型的北方大汉,家就住在小金沟附近的太和村。这里隶属龙江建设兵团二师105团8连,因此,太和村也叫八连。村里本地人口一百多户,还有早年间,山东、安徽、河北闯关东逃荒到此落户的,也有几十户。再加上还有些北京、天津知青,当年没有跟着大返城,选择在这里安家落户了。总共人口大概一千出头,这绝对算是大村子。李万龙是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狩猎高手,双响这外号,就是因为他枪法神准,无论打熊还是打野猪,多强大的猎物两枪必定放倒,所以大家都叫他李双响。这一带玩猎枪养猎狗的人,没有不知道他的,在打猎人眼里,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他这几条猎狗更是如战神般名声在外,每年秋天找他配狗的都排着大队。
李万龙这一觉睡的正香,哈喇子流到了脖子上。迷迷糊糊他听到迪拉低沉的哼了几声,随即,又听到沙力海和妞子也在轻轻低吼。他立刻意识到附近有情况,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赶紧拎着猎枪站起身,聚起双目,朝猎犬盯着的方向仔细搜索,同时,轻声对德牧发出指令:“迪拉,去!”迪拉听到主人的指令,起身迈着小碎步,朝目标方向匀速跑去。
李万龙单手提着猎枪,跟随另外三条猎犬一路小跑,顺着迪拉的方向追了过去。刚追出不到一百米,就听见迪拉在远处的吼叫声。李万龙知道这是它找到猎物了,但情况不明,他怕迪拉单独行动会受伤,赶紧大声喊道:“卢卡,妞子,上!”听到指令,这两条猎犬飞速向着迪拉的方位跑过去。沙力海依然垫着碎步,紧随在李万龙身边,因为它知道,绝不能让主人处在危险境地,这是三年前,用一次血的教训换来的铁律,无论多紧急的状况,都要先护着主人。
李万龙跟着沙力海,边跑边端起枪,打开保险,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的状况。他听到前面卢卡和妞子的咆哮声,这显然是它们已经跟猎物开战了,从杂乱的嘶吼声中判断,应该是头野猪!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隔着白桦林,他看清楚那是一头不算很大的公野猪,估计有两百多斤。只见卢卡死死咬住了野猪的鼻子,用力下压,这是它对战野猪的时候,最擅长的战术,是从沙力海那里学来的。卢卡利用庞大的身躯及体重,压制住野猪,不让它用锋利的獠牙发出攻击。妞子则咬住野猪的后腿,控制它的后半身,不让野猪发力。野猪在这两大高手的夹击之下,基本丧失了进攻能力,只有惶恐的嚎叫着。此时,但见旁边的迪拉,一边卖力的吼叫,一边使出幻影游动的绝学,闪转腾挪,走位那叫一个好看!偶尔看准时机,它会冲过去照着猪屁股咬上一口,然后掉头便跑,站在十米开外继续呐喊助威!
就在李万龙跑到距离十几米的位置,正准备过去用枪顶住野猪脑袋,直接爆头的时候,野猪受到惊吓,猛地甩头,拼着被撕开皮肉,挣脱了卢卡铁钳一样的牙齿,如一辆坦克般,极速冲向了沙力海身后的李万龙……电光石火间,他已来不及抬枪瞄准了,也怕伤到猎犬不能开枪,只有下意识的准备躲避。就在此时,只见沙力海迎头冲了上去,一百三十多斤体重,硬碰硬,跟野猪庞大的身躯对撞,并瞬间扭头咬住野猪的鼻子,再次控制了主动权。这功夫,卢卡和妞子也追了过来,妞子依然咬住一条野猪后腿,卢卡则咬住野猪一只耳朵,与沙力海合力把它控的死死的。迪拉看到沙力海加入了战团,已经是绝对优势,便壮了胆子跑过来,也咬住野猪后腿,发了狠儿的向后扯。两百多斤的野猪,对于这几条身经百战的猎犬来说,完全没有压力。正常情况下,沙力海主攻,卢卡打配合,这两大战神就能轻松搞定它。若是卢卡主攻,妞子打配合,也能勉强拿下。
看到几条猎犬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李万龙松了口气,心想:这下连子弹都省了。他背起猎枪,伸手在腰间拔出匕首走过去,从野猪脖子下面前胸位置,一刀捅了进去,不拔刀,对它心脏的位置连续又深捅了几下,然后拔出匕首。瞬间,鲜血喷涌而出……野猪嚎叫着又挣扎了两分钟,终于体力不支,被沙力海和卢卡扭翻在地上!看到它渐渐不再挣扎了,卢卡和妞子都慢慢松了口。沙力海却趴在地上,依然紧紧咬住野猪的喉管一动不动,等待它气息完全消失,这是一只顶级猎犬所具备的要素。只有迪拉还在卖力的甩着头,疯狂撕咬着野猪的后腿……
看着迪拉搞笑的样子,李万龙笑着走过去,拍了拍这家伙说:“行了,猪都快没气儿了,你还来劲儿了!”迪拉这才停了撕咬,呆萌的歪着脑袋看着主人,似乎要表明它才是主力!沙力海此时确认猎物已经挂了,也松开紧锁的利齿,伸出舌头轻轻喘息着。万龙此时注意到,卢卡的嘴角在滴着血,它自己不停地在舔着伤口。他仔细一看,原来是刚才被野猪的獠牙挑伤了,但伤口不深没有大碍。
看着这头两百多斤的野猪,万龙心里很是开心。想着早上被媳妇儿一顿唠叨,数落他这些日子天天进山,天天空手而归,家里啥活也不管。这下可以交差了,绝对能让媳妇儿开心一下!他留下那三条猎犬守着猎物,独自带着沙力海回到树林外几百米处,三脚踹着了那辆幸福250摩托,一溜烟儿突突突的折返回来。随即,熟练的把野猪四蹄绑好,又凭着强壮的身体把这家伙弄上了摩托车。
他打猎的这片白桦林,正是小金沟矿脉的边缘,在两座大山之间。回家的路要顺着一百多米宽,几公里长,蜿蜒崎岖的山沟,经过好几段金矿才能到太和村。每段金矿大概有两三百米长,都是由私人矿主分段承包,他们雇人、雇推土机自己开采沙金。路过第二段金矿的时候,正遇到大把头(矿主)翟老三,他跟李万龙比较熟。这家伙是本地嘉宁县远近闻名的大土豪、地头蛇,连县长都要惧他三分。但他唯独佩服李万龙,非常欣赏他的枪法,还会偶尔邀他来矿上喝几盅儿小酒,吹吹牛逼。李万龙对翟老三,不主动亲近,但也不惧怕,不卑不亢,以礼相待。所以,一直关系处的都还不错。
看到翟老三笑呵呵迎面走过来,李万龙也停下摩托车笑着说:“三哥,今儿没回县里呀?”“没回,这不黄金公司的人下午来收金儿,我这两天的存货有三四百克了,赶紧交了换成钱。”翟老三略带得意的说。他看到李万龙摩托上挎着的野猪,眼里放着光又说:“万龙你行啊!这家伙不小啊!”他边说边走过来,伸手想去摸那野猪,哪成想,沙力海向前一步直接挡在前面,眼神很不友好地看着他,妞子则在他腿边低吼。翟老三慌忙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眼神慌张的看着李万龙,颤巍巍地说:“我操的!快,快点儿,别,别让它咬着我”。万龙笑着喊住妞子和沙力海,大咧咧说道:“没事儿三哥,你别碰野猪它不会咬你,嘿嘿!”翟老三惊魂未定的说:“我他妈光顾着看野猪了,忘了这几个货,我操!”万龙左脚支上摩托支架,下车推开围着他的猎狗,笑着说:“来,三哥,你弄个后腿儿回去让嫂子炖了,这可是刚还喘着气儿的。”说完,他回身解开野猪后腿的绳子,从腰间拔出猎刀,只三五下的功夫,便如庖丁解牛般卸下一条猪后腿,递给翟老三。翟老三看着不怒自威的沙力海和妞子,愣是不敢接,嘴里还小声嘟囔着:“这,这他妈能拿吗?你看看这俩熊玩意儿,死盯着我。”李万龙笑着说:“没事儿,我递给你的东西,它们不会咬你,赶紧拿着!”翟老三见他这么说,壮着胆子拿了猪腿赶紧转身,边往回走边说:“我赶紧走,受不了这刺激!万龙,你晚上没事儿带弟妹过来喝酒,我这有两瓶茅台,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