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时。
结束修炼的苏忘语换身白色儒衫,束上长发,乘坐弟弟驾驶的马车,在屁股差点颠成两半时,总算到了大理寺门前。
这是一处坐北朝南的建筑群,由主堂、书房、审讯厅等部分构成,深红色的大门两侧,摆放着比人还高的石狮子。
大门正上方“大理寺”三个鎏金大字,彰显出威严气派。
作为武周最高司法部门,与刑部、都察院并称为三法司,有点格调实属理所当然。
“这位大哥,还请您通报大理寺卿魏大人,定安侯世子苏忘语前来赴约。”
苏忘语对门口值守的衙役拱了拱手,语气格外客气。
衙役上下打量他一眼,转身跑进院内。
没过多久,魏衍便带着一众大理寺官员,小跑着迎了出来。
“两位苏贤侄,本官有失远迎!”
看清苏忘语的脸颊,魏衍老脸笑得像朵绽放的菊花。
“晚辈失敬,岂敢劳动魏大人及各位大人的大驾相迎。”
苏忘语连忙热情地迎了上去,堂堂九卿之一,居然带着一干下属亲自出衙门迎接,令他受宠若惊。
转念一想,又觉得现在魏衍有求于自己,即便给自己供起来都不奇怪。
“苏贤侄客气了,反正也闲来无事。”
魏衍边指引苏忘语进入内堂,边笑着说道:
“有两位贤侄出手相助,飞贼案告破指日可待。”
听着魏衍的话,大理寺众多官员表情微微色变。
他们并不觉得苏忘语有多神,虽然他当初仅用几个时辰便破获了威勇侯千金案,但绝大多数官员认为那只是运气使然。
况且,女飞贼案几乎没有线索,难度远超威勇侯千金案。
不过考虑到身披明光铠,手持陌刀,面无表情地跟在苏忘语身后的苏云飞,没人敢口吐芬芳。
众所周知,苏家次子是京城著名疯子,进衙门里行凶都是家常便饭。
苏忘语瞥一眼身后那些大理寺官员,从他们的表情不难看出,这些家伙对自己存疑。
但他并不在乎,反正自己是来赚银子……啊不是,来帮魏衍的。
“魏大人应该都准备好了吧?”苏忘语笑眯眯地问道。
“库部司郎中已在后堂等候多时,只待贤侄到来询问当晚的情况。”
苏忘语点了点头,单凭自己什么都没说,魏衍就能想到提前请来相关人证,说明他其实有些本事。
谈话间,一行人走进大理寺主堂,这里是衙门的审案地点。
苏忘语好奇地打量周围的景象,主堂外侧摆着几张红木案几和椅子,用来陈列卷宗和供人所坐。
内侧设有一处高台,正上方悬挂刻有“执法如山”四个大字的牌匾,显然是魏衍的断案之所。
四周墙壁挂满裱起的武周律法,令人一打眼便心生敬意。
还不等苏忘语感慨大理寺的氛围,耳边忽然传来“咔”的一声脆响,丈许长的律法应声脱离墙面,朝他兜头砸下。
“大哥小心!”
苏云飞连忙伸手抓向苏忘语,试图将其拽离危险区域,可不知怎么了,他的手好似涂了一层油,竟在关键时刻打滑。
瞳孔里倒映着律法条文,苏忘语下意识后撤,大脑却一阵恍惚,再回过神时已经来不及了。
“哐!”
一声闷响,苏忘语被条文压得趴在地上。
苏云飞眼疾手快推开条文,魏衍则疾步上前扶起苏忘语,关切道:
“苏贤侄,你没事吧?”
飞贼案还指望苏忘语帮忙调查,倘若他出点什么事,魏衍得哭死。
“今日是谁负责主堂检查,给本官拉出去重打八十大板!”
本就因飞贼案郁闷的魏衍经过此事更是一肚子火,扭头对衙役们大声咆哮。
当然,这也是见到苏云飞脸上阴云密布,担心他暴走伤人的无奈之举。
见魏衍反应激烈,苏云飞冷哼一声,低头仔细检查起苏忘语是否留下了什么伤势。
苏忘语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最近几天的刻苦修炼,让他早已不再弱不禁风。
“回大人,跟检查没关系,是……是挂钩忽然断了……”
战战兢兢的衙役们仔细检查一番墙面,硬着头皮说道。
“这……”
魏衍等一众官员面面相觑,若非确信衙役不会说谎,他们都不敢相信这个离谱的事实。
那些挂钩可是被机关师刻过阵法的,纵使武道高手也未必打得断。
“算我倒霉……”
苏忘语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五官扭曲成一团:
“不过魏大人得给晚辈点汤药费,不多,一百两就成。”
面对苏忘语的狮子大开口,自觉理亏的魏衍虽然心里骂娘,但也只能点头答应下来,反正又不用他自掏腰包。
可他的心里却犯嘀咕,好端端的挂钩怎么会断呢?
这段小插曲,苏忘语没有放在心上,待胸口恢复,便与魏衍迈进后堂。
由于后堂不大,其他官员并没有进来。
苏忘语环顾四周,房间内只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一位微微发福的国字脸官员身穿浅绯色官服,端坐在客人位上。
“魏大人可算回来了。”
那位官员起身迎接,目光落在苏忘语身上,微笑着说:
“想必这位便是定安侯世子,果然一表人才。”
苏忘语未来可以继承爵位,相当于从三品官员,地位远超库部司郎中,他客气一些理所当然。
简单客套一番,四人围坐在桌前,苏忘语开口道:
“郎中大人谬赞,时间紧迫,晚辈就直奔主题了,请大人详述宝物丢失之夜看到的情况。”
库部司郎中微微颔首,措辞片刻缓缓说道:
“当时本官正在书房里整理库部记录,忽然听见珍藏室内传出动静,便立马出门查看,正好看见一名黑衣女子站在院子里。”
“她见了本官掉头就跑,待本官走进珍藏室检查时,圣上御赐的玉璜已消失不见。”
苏忘语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察觉到有灵气散逸,于是问道:
“大人应该修炼过武道,为何不追出去?”
“只是用来强身健体的花拳绣腿罢了。”
库部司郎中面露苦涩:
“况且,本官担心珍藏室,根本无心追逐女贼。”
他的话确实有道理,苏忘语未曾起疑。
“不对!”
旁听的苏云飞忽然双臂撑着桌面,死死盯着库部司郎中,眼里流出凌厉的气息。
“就算你没心情,府中侍卫也应该第一时间抓捕窃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