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下,她独自一人行走在寂静的回廊亭内,没有任何人陪伴,这是她长久以来的习惯,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免被任何一个人来打扰。她走向廊亭边上,低头一看,廊下的湖、湖中的人,如同睡着了一般平静,她抬起自己的食指轻轻地拈了拈眼角的鱼尾纹,真是岁月不饶人,哪怕是九五之至尊,可骨子里还是一位女子,哪里又真得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呢?又有谁不喜欢听人称歌赞颂呢?她其实也是想要接受这泰山封禅的,毕竟这是千古一次的盛行,可是要举行如此盛大的活动,首先就是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更主要的是,她内心并不认可当下,统一全国、太平盛世、天降祥瑞、身体安康,这四点,要一应俱全,才可被称为千古一帝,才可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泰山封禅。可事实呢?岁月对待任何人都是无情的啊,大河看起来一片祥和,其实依旧暗流涌动,躲在深渊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无时无刻地注视着自己,稍微一松懈就要被拖入这万丈的深渊,太过于耀眼也不是一件好事情,必招来他人之祸,别人没意识到,可是她知道大河如今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了,商城已经准备对大河动手,其余四国对大河形成了围歼之势,准备好了一个大口袋,誓要将大河活活地闷死、让她烂死在里面。还有商城,已经着手从大河内部出手,硬生生地要南河从大河的躯体活剥出来,大河国土虽然辽阔,但也绝没有徒手让与人的说法。大河更还是个历史悠久、传承久远的国度,在唐言凌出现统治之前,还是在那个战火纷乱的战国荒原时代,大河却依旧尚存在,不得说大河确实是个生命力顽强的国家,同样的,在这个国家内,同样地活着一些生命力顽强的家族,这么些个家族,光是凭一已之力就足以让大河震动一番,像唐言凌的后世,凌家,还有霸占船业七八分的白家,这个国家有一半都是被这些家族撑起来的,这就足以看见他们的强大与恐怖之处了,就像今晚,大河女王看似闲庭信步,在这个回廊亭中,然而在暗影中,隐隐约约的有一个人的身影,直到月亮撕开这黑夜的面纱,彻底露出了她的真容,秋。
秋慢慢地向来大河女王走来,直到站在了她的跟前,缓缓地施了一礼,大河女王点头致礼,在以往,朝中任何人见到她向她施礼的时候,她都是视而不见的,依旧昂首挺胸,抬起她那高贵的头,擦肩而过,但是眼前这个人不同,她也心甘情愿。
大河女王说道:“愿秋先生,救一救大河。”
没人注意到她说“先生”的时候,眼中闪过的那一丝厌恶之色,不是眼前人,而是先生这个词,“先生”向来是称呼那些德高望重之才,可是给人的第一感觉往往就是,“先生”不就是男的吗?这一点她不喜欢,尤其像她这种女人,也许该有一个词出现,专门来称赞那些德才兼备的女性。
秋出来后,有一道身影是真得隐藏于黑暗之中,甚至在这个大河宫殿内,几乎无人发现,如果他要是想在此刺杀任何一个人的话,那绝对都是十拿九稳的事,就算是大河女王,他也是可以杀上一杀的。他一直跟在秋的后面,一言不发,直到秋开口:“你猜我在里面说了什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秋不以为意,他们这群人本就个个奇奇怪怪、个性分明。
她仿佛在自顾自地说道:“我让镜子与万天成先去那边了,我想这一次我们必须得占据主动了,不能老是被动,处处被人占据先机。”
秋继续说:“你也应该动身了,北方那边不能没有你,我想你也该与你的族人之间做个了断了。”
对方久久不回消息,秋依旧不以为意,如果她连这点都容不下的话,也就不配带领这个群体了,更不会为他们所信服。过了很久,那个身影抖动了一下,静静传来一句:“先等一等吧!”这一回,轮到秋没有说话了。
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可他暂时还不想去解决问题。
他们来到了南河。
在接人待物这一方面,不得不说,还是女子可能会更有独特的一面,并且还是漂亮的,
像宗烈这种的,他一来,小二顿时整个个给吓趴下了,黑压压的气势,不是寻仇,就分明是冲着来打架的,他刚一开口,小二都还没有等他说完,就误听成了“我是找你打架的”,吓得两脚一哆嗦,急忙开口求饶。
没有办法,秋只能自己亲自出马,好说一会儿,才终于安抚好人心。
宗烈看着眼前这位走来笑盈盈的女子,对方也感受到了他的眼光。
秋说:“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宗烈:我还不至于被这个给劝退。
秋:可你的族人们在劝退你的步伐,你不回去看一眼吗?
宗烈摇了摇头,他们的如今的行为,只不过是在走钢丝,握有钢丝的那一头,一边是商城,一边是凌家,只要有任何一方先松手,等待他们的只有下场凄凉,这是一场博弈,宗弼又是何尝不知道呢,他赌的是,你们将他看成棋子,他就是一颗棋子,可如果这颗棋子跳脱于棋盘之外呢?你们谁也无法安然收手。
秋问他:你觉得你的族人有几分胜算。
宗烈沉默了一会儿后,端来一杯茶水,拿手指蘸了下,桌上赫然多了个圈。
被人拿链子拴住脖子,还精心地去为人家疯狂咬人,等目的达成之后,谁家还会再留着一条到处咬人的疯狗呢?还想着反过身来咬一口,人家是不可能给你回身的机会的。
秋:可我还是觉得你该回去看一看的,不为别的,或许因为你可以让族人们多存活一人,或许一个都活不了,但也要至少见他们最后一面,不是吗?
他说:活着的时候就已经相见两厌了,难道等对方都死绝之后,洒一把同情的泪水,就可以得到他们的原谅,那只不过是自已的自我安慰罢了。
秋尝了一口新尽的竹笋,觉得味道还不错,人们大都觉得笋出大地而一身坚韧,少不了一身的顽固坚硬之处,这样的肉又岂不是又糟又涩、味同嚼蜡一般,可殊不知,在笋坚硬的外表下,还藏有一副柔嫩般的竹心,又嫩又甜,像不像我们小时候吃过的香莲,一层一层剥去它的外衣、去掉它的皮,终能俘获它的心,说完秋给他也夹了一块,宗烈看着碗中的菜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终究还是提起手中的碗筷吃了起来。
宗烈听后,也顺手夹了一筷子,可味道他并不觉得像她说得那么神奇,在他这里可没有什么好不好吃之说,只有能吃与不能吃的区别,有些话他不说,有些话她不说,但都知心知底。从凌家出来后,再到高山一众之事,他们一行人的心情不会是太大好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如一把沙,终究是还是扬了也就散了,这里面最难受的估计就是秋了,从出来后眉头就一直紧皱,可就在刚刚,一听闻那个人的行踪,久久不见的眉头终于松了下来,也因此,她还可以在这里与宗烈可以开怀畅谈。
同样的也是完颜宗烈,什么时候见过他第一次能一口气说出如此多的话,还是真心话,能动手的还需要动口?这一次他说的话,都是真心话。秋将他的内心比作山间的竹笋,只有一层层剥开也才能知道与常人无异,罕见的是他没有任何动怒的表情,他不认可这句话,但从她那里说出来,也就不与她计较了。
酒足饭饱之后,秋拿起一纸巾在嘴巴随意擦了两下,伸了一个懒腰,大大的懒腰,好久都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食物呢,更不如说好久没有听过如此让人开心的消息了,秋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去。”听起来、看起来,真得是太过于随意了,真得是饭后的闲聊,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脱口而出,人们平常也只是当作闲聊罢了,哪还能上心?
唯有完颜宗烈,沉思了一下,立刻点头道:“好的!”
宗烈,生性刚烈之人,天生的勇士,也许,或者说是如果的话,他没有家族的束缚,他可以飞多远,不过也不能这样说,如果这样的话,那就没有如今的完颜宗烈了,在他们之中,话最少的、做得最少反而是这位看起来肌肉壮硕的大男子汉,每天都保持着沉默,看着他们一群人,只有真得轮到需要他出力的时候,他才会动手,等做完之后,他又成为了那个一言不吭的大汉,只是这样的人,看起来默默无闻,可是你却永远忽视这样的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