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挨个挨个地去检查他们的身体状况,有很多地方是资料是没有的东西,或者说是没有见过的、他们所忽略的、或者看见却又无法准确描述出来的,这里面藏着多多少少个细节是所不能忽视的,一个指甲、一个根头发,有时甚至是一个人的眼神或多或少都透露出不少的信息,当然,这里面也有很多他不希望出现的东西接踵而至,他们每个人传话的声音在他耳中特别的响亮,让他很难集中注意力,很多人在一旁夸奖、在吹捧他,可他并不想要这些,又不得出于礼貌性地回应,说实在的,他宁愿别人在一旁用恶毒的话来刺激他,反正他都已经习惯了,听了二十年的人话,唯独适应不了他人的好话。
他开始接触了更多的人,很多的人,他们的脸上有着千奇百怪的信息,有的在夸你好的,有的在笑却是如此的假,有的还在骂他的,只是真纯这种东西似乎是越来越少了,就像小车雁一样,眼睛是如此的澄澈。
按我们平常人的看法,大夫他们自己懂医术,知道怎么治病,懂得如何去保养身体,他们的身体肯定是比常人好几个阶层,在他人的目光中大夫更不可能会生病,至少也绝不会在病人面前表现出生病的模样,折离镜也一样,尽量维护自己在他人眼前的高大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自身存在很大问题,他害怕人多的地方,他不敢去直视一个人的双眼,他更害怕别人知道他所害怕的害怕,如果一名大夫连自身的病都治不好,又何谈去治好其他人的病?
当天晚上,折离镜累坏了,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一开始真得是难受,想吐,更别说还要强颜欢笑地去面对其他人了,当他来到自己常住的药房时候,那里的万天成此时还在与来人聊着天,一屋子里的人,听着他也不知在讲些什么胡言乱语,反正其他人的脸上虽然被口罩蒙住了,但是眼神中的关注明显是被万天成忽悠地团团转,整个人都着迷了。折离镜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脑袋瓜子,以后不知自己怎么去面对那些人,难道说之前那位是个精神病患者,趁自己不在顶替了他的位置?这……好像也不是不行。
折离镜想了想,今天也不是没有收获的:“我学会相信其他人了,我认为所有的医者,只要是自己的病人,如果再在他人一次手上的话,再来转交给自己,那是一种轻蔑,是对自身能力的一种不认可,身为一名合格的大夫,更应该将病人的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当作自生的一种责任与义务,有必要全盘地接揽,你相信我,你就得全面向我坦承相待,我治愈你,自然就会拼尽全力。所以以前的大活小活我都会一揽到底,也从未考虑过患者内心的感受,后面我治愈好的病人其实很少会有人再来向我表达感激之情,更多的还是认为这就是一场交易,他们出钱我出力,仅此而已,事实也的确如此,只是中间少了一份人情味。现在,我看着万天成每天坐在我的位置、做着和我每天相同做的事情,他却能够与病人其乐融融,我心中很不是滋味,要说没有嫉妒,那是不可能的了,但又不得不去佩服这种人,同时也相信他,第一次学会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另外一个人。”
去做一很难的事情不难,难得是如何说服自己去认为并不难。
今天又来了一群很特别的人,和以往任何人都不同,他们既不是来看病的,也是说来找大夫“聊聊天的”,他们纯属就是来找茬的。只见他们十来个人,每个人脸上兴势冲冲的,一副来找人打架的模样,更有甚者,手里提着一根铁棍,看样子确实就是来干架的。外面很快就变闹哄哄的,一时间整个阴暗、静谧的药房此时此刻倒有点像热闹的菜市场了,遇见热闹怎么办,当然是去凑个热闹了,不过万天成没有第一时间过去,先是让车雁去打探个究竟。
没过一会儿,车雁就急匆匆地赶回来了,一路小跑步跑着,脸上写满了慌张,还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看后方,结果一个不注意直接摔倒在折离镜的面前,很快嘈杂的声音就跟了过来,一群人跟在后面,折离镜还真是有些无语了,我是让你看下热闹的,结果你倒好,把热闹直接带了过来。
“镜哥哥,他们来了。”
折离镜心想:“这还用你说。”
他继续说道:“他们是来找你的。”
折离镜扶起车雁,拍了拍他的头让他回去继续去照顾身后的那些病人,然后叹了口气,心想道:“谢谢你咧,把他们都带过来了。”
十来号人物急冲冲地向折离镜这边走来,前面有几个药房人员尽力拦着,但人手本来就不够,更何况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的,其中有一人抄起手中的棍子就指着折离镜子的鼻子大声问道:“你是不是这里的大夫,是不是就是你将我家老爷子治死在这里的?”
“得,原来自己是碰到医闹了。”
折离镜翻开手随身携带的手册,上面记载了一个又一个病人的情况,有的已经死去的人则是被他一根红线划掉了,折离镜问了下名字就知道这个人的大概情况,七天前的大早上,这位老爷子被家人扔到了自家的门外,什么话也没有留下,对方就急匆匆地跑路了,然而送来的时机不是很准确,老爷子早已犯病好几天了,再加上年迈体衰,无奈折离镜将对方单独转入一间病房,前天人就已经走了,当天就把对方焚烧掩埋了,防止进一步传染。
折离镜还在思考这个已死去病人的病况时候,对方就已经破口大骂了,并且还有个人直接将棍子耍了过来,折离镜一把接住,死死地盯住那个打断自己思绪的人。
“去死吧你个庸医,看个病都不会,还把我家老头给治死了。”
“我告诉你,今天你不给我们个说法,就别想从这里活着出去。”
“对对,我要将你这里的牌子全部砸烂掉,然后一把火将你这里烧个一干二净,也要让你这个庸医体验家破人亡的滋味。”
一大群人在那边破口大骂着,如果不是几个药房人员拼命地拦着,估计他们就已经冲过来了,折离镜看着这些人,然后他突然大声叫住那几个药房人员的名字:“你们不要拦住他们,做自己的事去吧,让他们过来就是。”
几个药房人员本来拼命拦着对方,结果一听这句话,顿时愣了下,互相看了一下,确认自己是不是没有听错,只是这一下放松,人群就突破了他们的防线一下子往折离镜这边涌来,只是顿时他们站在门外的脚就不敢往前靠一步了,那个扬言要将此处烧得一干二净的精明汉子一马当先,指着折离镜的鼻子,口中继续骂咧咧地,那根棍子也是他扔出来的,他是第一个闯进来的人,只是走了没两步,他就不敢走了,眼前的折离镜身后大门大开,他身后的一片所在地,地上躺满了各种各样的病人,他们因为瘟疫带来的折磨在那里不停地唉嚎着,这里简直就是一副人间炼狱,他们不傻,比起其他来,肯定还是自己的命更加重要。汉子的脚顿时就有了往后缩的冲动,可是自己都已经到这了,又不好意思往后溜,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些人,忍住想要骂娘的心理冲动,“你们倒好,一个比一个会做龟头孙子,看老子在这里送死是吧?”他现在是进也不敢,退也不是,陷入两难的境地,这又是何苦来哉呢?幸亏还是折离镜开口先说话,为他找到个台阶下,随后汉子就悄悄地移到一边,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地闪一边去了。
“这里是药房,只有瘟疫,只有病人,不是你们这些正常人该来的地方,不想死的话,就赶快出去。”
”至于你们家老爷子,送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快不行了,况且这场瘟疫染上的人有几个能活下来的?”
“你放屁,明明是你自己医术不行,说,你把我们老爷子尸体放哪去了,我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随后人群中就有人说道。
折离镜眉毛皱起,那个病人前天死的、前天就烧了,这些人躲在家中还能这么快就能知道,这里面应该有和他们一起的人,应该是里应外合,想要好好地来敲诈一笔,他然后说道:“人已经死了,为了防止传染,尸体也已经焚烧掩埋了,你们如果想要知道他的情况的话,我可以将他这几天的病历拿出来给你们,但是尸体是没有了,你们如果硬要的话,那就请你们移步到郊外的乱葬岗,自己去找寻找他的骨灰吧!”
“你他娘的就是放屁,你就是个庸医,人都还不知道怎么个死法的,你就把我家老爷子给烧了,你个庸医,你个丧尽天良的东西,我告诉你,今天不给我们个交待的话,我们就天天堵在这里,你哪也别想去了,敢出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此起彼伏的嘈杂声接连响起,折离镜不管再怎么解释都是显得多余的,今天这些人来,如果达不到目的,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哪怕是说自己再有理也是一样的,人家要耍赖、人家想要强行讹你,一切道理都是行不通的。在人群中陷入争吵矛盾声之中,那个精明汉子此时也是待不住了,这里面环境着实让他压抑的喘不过气来,他更害怕待久了自己也会和里面的这些病人一样,于是他大声叫道,声音掩盖了其他所有人。
“别跟我扯这些用的没用的,大夫就是救死扶伤的,现在人被你治死了,就说明你医术不行,我看你这家药馆也甭开了,省得继续在这害人。”他一边一说,看中了脚下那根刚刚被丢弃的棍子,捡起来,径直往门外走去,随后就传来大声砸东西的声音,看来门外的东西是保不住了,这个汉子只是砸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心中乐呵呵地道:“自己还算聪明,给自己找了借口跑出来,至于其他人,哼,这次不多分我些钱,下场就是这个。”想完,他抄起手中的家伙就又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