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族长坐在一张板凳上看着无一物的前方,静静地发呆,不知道想着什么。不一会儿,完颜宗弼来了,急冲冲找向族长,想要告诉他自己心中的话,刚才在族长的住所没看见他人,料想应该是在他孙女那里,果真在这啊!宗弼刚开始进来的时候,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圆珠的房门怎么打开了,一进来也没有发现圆珠的身影,但是当他看见族长也就暂时忘记了这一回事了。
“族长爷爷,我有些话想要和你说,我想要我们都有猎物可捕获,我想要我们天天都有好房屋搭建,我想要保护我们完颜族人们永远不受欺负,我想要好好地保护圆珠,让她再也不用担心害怕。”
完颜族长看着那張认真夹带着些许稚嫩的脸,他想起了一个曾经的故人,同样的也是像他一样,豪言壮语、气势磅礴,当然,也更加意气风发。完颜族长有些害怕看着对方那双眼睛,转过头,不去看向宗弼,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满脸愧疚。
“族长爷爷,你怎么了,倒是说句话啊?对了,圆珠呢,圆珠去哪了?”宗弼说。
完颜族长用尽了自身全部的力气,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来,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放下手来,选择了闭而不语。
看到这,宗弼心中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涌上来,这一次他非常理智,没有一丝的冲动,他双手将族长提了起来,开口问道:“圆珠在哪?是不是在辽原使者那里?”
完颜族长没有在乎他的鲁莽,因为本身就错在自己,可自己也是为了这个家族的存活啊,他没有错,他只是愧对燕儿、愧疚于自己的孙女,更愧疚于自己这个当爷爷的,这是他此次中唯一自责的事情,而不是错误的事。
看着族长还是没有说话,宗弼直接松开了手,不管一大把年纪的族长会不会摔成什么样,走出了房门,望向远处的目标,没有什么比此刻更加让自己坚定了,也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冷静理智了,三步作一步,一口气冲向辽原使者的住处,沿路只能够看见烟尘四起,也不知这一路他撞坏了多少家的木梁支柱。
宗弼直接撞开了大门,辽使被吓了一大跳,身后有一位赤条条的她,背靠着墙壁,已经哭得无力、双眼空洞无神,就像失去了灵魂,徒有一具躯体的空壳子,在辽原使者刚刚想大发雷霆叫来那个该死的老头之时,他突然发现大地离自己变远了,瞬间感到喉咙一阵窒息,眼珠子就已经翻白了。宗弼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对方双脚离地,两眼发白,嘴巴大张开着,都已经开始口吐白沫了,这一幕,看得让自己觉得恶心,宗弼另一只手塞入他的嘴中,用力一扯,直接拔出整张舌头出来。
宗弼轻轻地将她抱了起来,也不管后面那位失去了舌头正在大口大口地喷血却又叫不出来的辽原使者,宗弼一步一步地往外走,走出这个令人作呕的是非之地。
秋等人一齐赶了过来,这么大的动静,不止是他们,整个部落的人几乎都来了,他们只见着了眼神无比空洞的他与她,苏晨枫看着他逐渐离去的背影,想起了一个人,完颜宗烈,他也是这里的人,只是不知什么意外没有来,看着宗弼,想起了宗烈,一样的是如此魁梧的身躯,一样的是看起来如此孤单凄凉,“当一个人走向巅峰的时候,就注定是要孤单寂寥吗”苏晨枫心里想着。
当秋等人再次找到完颜族长时,他们看见的不是初来时意气风发、老当益壮的族长,而是一位已经自知期限快到的白发苍苍、精神萎靡、大半个身体都已经躺入了棺材的老头,完颜族长看见他们的到来,没有说什么,只是起身推开了一道门,带着他们走进了地下室。下面阴森森的,很暗,不见天日,很冷,湿寒入骨,走了一段时间后,前面终于变得越来越宽敞、越来越明亮,有一座巨大的广场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在这里摆满了头盔,但是最显眼的地方,当数在广场的最上端,有一个石刻的座位,座位上有一道人影,身披战甲,鲜红似血,昂首挺胸地端坐在那里,旁边有一杆漆黑如墨的长枪,唯有枪端的那许,依旧耀眼锋芒,等所有人靠近的那一刹那才震惊地发现,原来盔甲里面空无一人。
完颜族长说道:“没错吧,我们的太祖虽然已溘然长逝,但是他的英魂却始终还留在人间。”
万天成说道:“是那个带领你们走向外面世界的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吗?”
完颜族长说:“没错,正是眼前此人。”
万天成问:那你带我们来此处的目的是什么?
……
宗弼,抱着她的躯体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了,从未停下来过,遇山翻山,遇水过水,终于在一片草原上,他停了下来,眺望远方此时正初露光芒的夕阳,温柔的光线洒在了他怀中的燕儿,轻轻地捋了捋她有一丝凌乱的秀发,轻轻地抚摸着那张秀气的脸。
“圆珠,你说长大后想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带你来了。”
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眼泪也早已用干净了。
他看着前方,张着嘴,哭得撕心裂肺,却没有任何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就这样抱着怀中的圆珠,一动不动,明明两个人身上充满了血腥味,然而很奇怪的是,他俩的周围很安静,十分安静,没有人,甚至也没有野兽出来打扰他们。
答案就在他身边始终跟着一个人,完颜宗烈。时间也觉得差不多了,完颜宗烈慢慢地走到宗弼面前,面如死灰的宗弼缓缓抬起头,看到了那个小时候就一直仰慕然而前几年出去后就杳无音信的人,宗弼终于开口问道:“你之所以不回来,是因为知道村子已经没有希望了吗?”
完颜宗烈没有开口回答。
完颜宗弼继续问道:“我们还有希望吗?”
“这便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完颜族长和完颜宗烈说道。
完颜族长开始说道:“辽原的原始西部森林里,也就是现在的西辽,生活着一群与兽为伍、与天地为伴的人类,他们没有所谓的一日三餐,更没有固定的居住场所,哪里有野兽出没的地方,就会有他们的身影,虎口夺食,再好比喻不过了,渴了找一片清泉喝水,饿了就抄起手中的家伙去捕猎,实在不行就从猛兽嘴里抢过来,累了困了的时候,找一块稍微凑和的地方,拿石头当枕头,以天为地,以地为床,在这样的日子里,虽然活得也很艰辛,但是胜在人多势众,团结一心,可是有这么一天,他们来到了森林里最为的边缘,眺望远方,发现一片一望无垠的青青草原,在那里,牛羊栖息,食物遍地跑来跑去,还有那温暖和煦的太阳,照射在自己的身上,暖洋洋的,好想就这样躺下去,一觉不醒,再也不用担心猛兽的侵袭,更不用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连喝口水都要战战兢兢,更加让他们喜悦的是,在这里,四季分明,不像他们那里,只有凛冽的寒冬和炙热的酷暑,这里,就是天堂,这里就是人间的四月天。
我喜欢青青的大草原,喜欢牛羊鸡群满地跑的场景,喜欢顶着蔚蓝的天空,呼吸着新鲜空气,晒着温暖的阳光,在这个大地上尽情地欢呼、尽情地奔跑,真得如一个野人般一样,发出猿鸣般的叫声,恨不得手脚并用,匍匐在这片大地上,切身体验这人间的喜悦,原来,活着,真好
来不及架起烤火架,我们逮到一只只牛羊,立刻就开膛破肚,将那还带着鲜血的内脏一口一口地塞进嘴里,管他什么的干净卫生,随手往嘴上一抹不就完事了,以前的在家乡中别说吃到生肉了,连块骨头,我们都要硬啃下来,我们所有人都在尽情地享用这上天赐予我们的美餐,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只是,吃到一半时,出于猎手的本能,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一回头,哇塞,居然还有其他族群诶,我连忙站起身来,向他们挥挥手,但是对方那几个人无动于衷,冷眼看着我们这群人,现在回想起来,那是既恐惧又鄙夷我们,我还傻傻地拿起一块肉,飞奔向他们,邀请他们一起来分享这盛宴,殊不知这里的一切其实都是他们的,但是他们看到我的到来,都还没有靠近,他们急忙丢下手中的东西,骑着马儿就逃跑了,我只是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在乎这一件事情会给以后的我们带来几乎灭顶之灾,依旧在那里安心地享用大餐。
同一天晚上,我们虽然吃饱喝足,但还是席地而睡,也正是这一举动挽救了我们,我们感觉到大地在颤抖,有什么东西在向我们靠近,而且数量还很多,出生于原始森林的我们,立刻从睡梦中惊醒进入戒备的状态,一大群人骑着马、拿着武器飞速地向我们掠来,很快就我们重重包围,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是发出了第一声的嘶吼,整个局面就跟炸开了锅一样,顿时陷入了混乱,虽然对方装备优良,但是我们更为强壮与敏捷,协同作战能力也不会比军队差多少,而且身处和平年代的你们很久都没有上过战场,更别说杀人了,可我们不一样,我们很团结很团结,早就练就了一双洞悉敌人弱点的眼睛,靠着这先天般的优势,我们越打越勇,将他们所有人打得落荒而逃,抢过他们的手中的武器与物资后,我们才知道你们是有多么不擅长打架啊,让你们三个人来砍我,我都可以将之全部反杀。
才过没多久的几天里,你们又来了,来了更多的人,但是在我们的眼里如同就是蝼蚁一般的人物,只不过这次又多带了点物资给我们罢了,我们还觉得你们倒还真客气啊,理所当然,穷惯了的我们又怎么可能会跟你们客气呢,当然是照单全收,另外还多收了你们几百颗头颅。长此以往下去,我们也总算在这么一块偏远地区长久地扎住了下来,落下了脚跟,虽然还会时不时地遭受到你们的偷袭,但是习惯与野兽为伍的我们,相比较而言,你们简直就是温顺的家禽。
冬雪消融,一年又一年,一季接一季,经历过几年的繁衍生息,我们的族群越来越壮大,从最初的两三千人,直接翻倍地增长,也因此,终于引起了这片大陆的注意。
那一天,男人在草原上牧马游猎,妇人在家割草织衣,孩孺在天空下漫无目的奔跑嬉戏,突然,整个大地都在颤抖,连天空似乎都被乌云笼罩,密密麻麻的军队如海潮一般地涌向我们,妇人急忙抱起被吓哭的孩孺,男人举起手中的武器,一场生与死的较量就这样拉开了序幕。天生神力的我们,是上天派下来的战士,是大地上奔跑的勇士,没有什么可以将我们击退,抵御住了一波一波的敌潮,扛住了一场又一场的毁灭,脚下就是我们的家园,回头就是绝路,我们只有前进,一步一步地踏出属于我们自己的道路,自私的大陆人类们,小气到连一口水都舍不得分享给我们,还称我们为草原上的蛮夷、森林里的金刚,我们何时在乎过这些,我们只想要一块能够存活下来的土地,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园罢了,为此我们整整抵御了数年之久,甚至一度打到你们闻风丧胆、临阵退缩,可我们还是低估了人类的自私欲望,为了利益他们什么都可以干得出来。在那个人的号召,五个国家的军队联起手来,组成数十万的大军,浩浩荡荡、铺天盖地而来,但我们天生的战士又岂怕地上的蝼蚁,可是在开战前,那一次你们将临阵退缩的人统统压到最前线,一排排地跪倒在地,我们都还搞不懂这是什么状况的时候,只见你们一刀子下去,那一排排的头颅瞬间滚落地面,地上的尸体都还留有残温之际,你们所有人瞬间蜂涌而动,踩着同伴的尸体向我们席卷而来,我们都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的时候,你们的兵器就已经洞穿了我们的胸膛,那一天,我永远都忘不了,看着至亲一个个地倒在地上的时候,内心的恐惧战胜了坚韧如钢铁般的意志,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他,我不甘心地就这样跪倒在你们的面前,也是从那一刻起,我们整个族群的尊严都被这一天给打垮了,残存的同伴们全都成为你们的奴隶,到现在,我们的身上都留存着那屈辱的符号,我们过着一天不如一天的如畜牲般的生活,被折磨了数十年之久的我们,终于在那个人的特赦下,我们恢复了自由之身,但是又重新被赶回到那个极致区域,这数十年来,我们得到了啥,什么都没有,那历历在目的屈辱生活,我这辈子,一刻都忘不了,我即愤怒,又恐惧啊!”完颜族长脱去他那厚厚的大衣,裸露的肌肤上,刻满了一道又一道的刀痕,但是最为瞩目的还是他右手臂上那一个大大的显眼“奴”字。
“即使当今的世界早已废除了奴隶的制度,但其实底下又有多少人过着我们这种被奴役般的生活。”族长说道。
而在另一边,完颜宗烈讲述了当年另一边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