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随着风从树干缓缓飘落,尚未青翠的松树针叶上凝重一层白霜,天地间大雾弥漫。
苏果儿站在办公室的窗口,手上端着的茶杯,探头看向窗外楼下不远处那若隐若现的人影。
“这吴干事和林干事两人可真奇怪,干嘛这大雾天换板报啊!”
苏果儿眨巴着眼睛,歪着头一脸好奇的问道。
“人家积极呗,兴许是把活干到前头,后面省事了,反正早晚都是他的活。”
孙姐随意地回道。
她正趁着只有两人在办公室的机会,手上麻利地拆着白线手套,到时候,拆了手套给孩子织件线衣。
“这天雾气多大啊!就算外面有层玻璃,那粉笔写了也不好上色,干嘛不等天好了再换呢。”
澄亮的眼睛里一片认真,苏果儿依旧望向外面,满脸不赞同地说道。
“看看你,就不知道表现,像我们两个这样,刚把名单交到党委。”孙姐抬头笑着看着她。
“这个低头扯毛线,那个端个茶杯到处晃,在领导眼里像什么样子。
看看人家,就算干不成,也站在外面。
在领导心里,那就是不一样。”
孙姐边说还抬起手上的东西,嘴角噙着一丝笑,打趣着两人。
原来积极是要给领导看啊!
苏果儿又从孙姐身上学到了一项职场搬砖的技能!
“这要扯多少双手套才够啊?这颜色也不好看。”
苏果儿点着头,踱着步子走到孙姐跟前,低头看她不停的扯着棉线手套,有些好奇的问。
“几十双吧,手套我都攒了大半年了,应该是够了。
这白的是不好看,到时候买点染料自己染就行。实在不行,我收集的还有晒干的石榴皮,用那个染也行。”
孙姐打量着手上的毛线,随口说道。
苏果儿见她用腿撑着,手上扯着线快速地绕在腿上,动作有些不方便,便放下手上的茶杯,搬过椅子坐在她对面搭起手来。
“今年存的不多,给老大织件线衣,剩下的给俩个小的织个手套,围巾怕是都不够。”
孙姐叹了口气,家里的孩子大了,男孩本就见风长,家里的布票,棉花票啥的就没有够收的时候。
苏果儿眼神清冽,纯净的不掺杂一丝杂质,笑容灿烂的凑上前。
“孙姐,你怎么不早说啊,我刚让我表姐从市里给我买的毛线,打算和我弟两人都织件毛衣。”
苏果儿压低声音,话里带着一丝微微地埋怨,“你要是早说,我就让她多买点了,她们单位内部买还不要票。”
“哎呦,真是可惜,我都在外面寻摸了好长时间了,都没有,毛线票也没有找到。”
孙姐一听手上的动作都停了,眉头紧皱,一脸惋惜的说道。
不用想就知道这外面肯定包含黑市,看来自己的货物可以再丰富一些,苏果儿心想。
“要不,我把毛线先让给你,反正我一个人织得慢,也不急着用。”
苏果儿眸光微动,扬着一脸浅笑,亲昵的挑眉看向孙姐。
“方便吗?”孙姐眼中划过一丝喜悦,表情稍显扭捏,“那多不好意思。”
“咱俩的关系,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你就会和我客气。”
苏果儿详装生气,斜眼轻轻瞪向她,笑着打趣道。
“明天我上班就带过来,灰色的毛线有两斤,你都要不?要的话都给你,我还有点。”
“这么多啊!要,我都要,你放心,姐按黑市的价给你,绝不让你吃亏。”
孙姐激动的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声音有些急切。
“姐真是要好好感谢你,帮了姐多少大忙。”孙姐满眼感激的说道。
有这两斤毛线,加上手里拆的毛线,自己再紧紧手,今天家里的孩子就都能添件毛衣了。
苏果儿抛给她个眼神,好像再说客气什么。
……
室外的晨雾还未散去,公安局会议室里弥漫着浓烈的烟草味道,坐在椅子上的众人,指尖夹着香烟,白烟袅袅升起。
周绍安半倚在窗前,浅浅咬住烟蒂,他半阖下的眉眼模糊在指尖升起弥散的烟雾里。
在这缥缈的烟雾中,彻夜未睡的几人,眼睛里都充斥着鲜红的血丝,脸上也都散发着愁容。
孙大成用手轻轻遮挡,张大嘴打了个哈欠,仰着头满脸疲惫地起身伸展了下身体。
“王铁生的家里有查到什么吗?”孙大成对着手下张行之问道。
张行之,“查到了现金,1850元,我问过他的妻子。
她说王铁生每个月都会把工资的一大部分给她当做家用,除此之外每个月还要给老家寄钱。
所以以他的工资,很明显这笔钱不可能是他存下来的。”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心里都明白,王铁生在审问的时候没有好好交代,好在他就是个小喽喽。
真正让他们发愁的,是关键人物说的话。
“简局,不行,向上头上报吧,目前我们查出来的,已经超出了我们权限范围了。”
孙大成凑到局长简方夫的跟前,眉峰紧皱,压低了嗓门焦躁的说道。
“再等等,姚国发还有何勇可以再审一下。
特别是姚国发到现在都没有交代他在账本丢失的时间里,和谁接触过。”
周绍安转过身,面色深沉,一脸平静的说道。
周绍安,“至于他供出来的哪些名单,简局你看如何上报合适。”
大家心里都在担心,姚国发供出来那份贿赂上级领导的名单,他这几年能顺风顺水的捞好处,自然少不了有些人的庇护。
当然,那些人的好处也是没少拿。
但是现在没找到账本,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他说出的名单,到底是真是假,牵扯的领导职位也有大有小,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何勇负责出售所有赃物,对他们如何出手赃物的渠道,也未交代详细。
“这样吧,你们再加大审问的力度,务必撬开他们的嘴,理清案情的全部细节,全力找到那本账本。
我会再考虑一下向上面上报的事,先散会吧。”
简方夫沉思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道。
他内心无比忧烦,官场的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如果名单是真的,他甚至不知道该报给谁,才能不暴露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