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酒席过后,正是入夜微凉之时。
她邀请姑娘们一同到最高塔上赏月,小酒微醺,听着她们高谈阔论,听她们嬉笑打闹,如此,也算圆满。
陈婉婉对着月亮举起酒杯,然后一口饮下,她与站在塔尖的道生道对望一会,合上了眼。
她的魂体看着她们慌乱、痛哭,她停留了一会,回到道生道身边。
“任务不是结束了吗?为什么没有送我们去下一个世界?”
道生道伸手,搂紧她,“不必。”
像是坠入了无尽的黑暗,鬼语声阵阵,如蛇魅窃窃私语。
陈婉婉贴近他的心口,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我们去哪?”
“我的府邸。”道生道捂着她的眼睛,“捂住耳朵,不要听。”
许久过后,道生道松开她的眼睛,黑暗里唯一亮着的宅院透着深深的诡秘,他们面前的阴兵,分开两边,森严有序。
门上门匾并未题字,一片朱红显得肃穆,又叫人心慌。
道生道牵着她入内,鬼侍上前迎接,画着淡妆,却依旧显得阴森森。
灯光昏黄,陈婉婉被那死人咧嘴一样的笑容吓了一跳,道生道把她拉回身前,“都退下。”
一直入内,过了古色古香雕着经文画着道家精典的三庭六园,走了快一刻钟,道生道才停了下来。
“婉婉~”
陈婉婉只顾着看精致的庭院设计,正心里感叹他深藏不露有这个大一个宅子,就撞上他后背,撞的鼻子生疼。
“嗯?”
道生道略显局促,眼里的深情快要溢满出来。
陈婉婉笑眯眯站在原地,“这位道尊,你到底要干嘛?”
“与我成亲,婉婉。”道生道牵紧她的手,“这门亲事,在你还未出世的时候,你爷爷就替你定下。”
“我又不是不答应,搬爷爷出来干什么。”
陈婉婉脸上发烫,道生道正想拥她入怀,被陈婉婉推开,他愕然一阵,“怎么?”
陈婉婉拖了把椅坐下,敲敲桌子,让他坐下,“你都还没交代清楚,我怎么和你成婚?”
“你问。”
道生道坐下,一身尊贵的金丝墨袍也带上些许谨慎的意味,他往小桌上放一把小豆,它们撒欢跑开,给陈婉婉泡茶。
陈婉婉颇为满意的把玩着桌子上的手串,“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以什么养家?”
“冥司特聘的公务员,驱鬼杀魔,是有几家夫人不一定看的上眼的小企业……”
道生道回答的老实,还给她递了账本,陈婉婉翻了翻,好,他倒是客气,这里明明动不动就是一个小目标。
“总之,不会让夫人跟着我,饿肚子。”
道生道接过小兵剃过来的茶,看着陈婉婉还算满意的神情,“夫人还要问什么?”
陈婉婉站起来,坐在他大腿上,指尖缠绕一圈他的白发,“你到底几岁?你别是什么老牛吃嫩草吧……”
“我没有年岁,我不是一个完全的人。”
道生道握住她胡闹的手,顺势把她搂紧,下巴抵住她的头发。
“我是人的煞气怨气恨意而生的灵体,我无意识游荡人间的数千百年间,也曾做恶。”
误踏入他领地,死在他手上的修真者,不计其数。
“是爷爷去治你吗?”陈婉婉摩挲他好看的指节,这相貌,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刻意幻化的。
“老爷子捡到我的时候,是在民国时期,他领我入道门,将我一身灵力修为纠以正用。”
道生道回想起那个时候,有些好笑。
“你爷爷……用三本功法经书,哄我应承下娶你的承誓,我那会一心回正途,并不懂什么是婚誓,也未完全知晓人世。”
“可是……那时候……他领养我父亲了吗?”
陈婉婉想想老顽童那张和蔼笑脸,是挺受小孩子喜爱。
“尚未,那会看着他也只是十六七出头,却已习得密境九重,他早就算完了陈家一脉的命数。”
道生道任凭陈婉婉在他怀里变换姿势,改为侧躺。
“我与他一起待到战时结束,学尽他一切本领,万妖斩灭那日,他一十八名弟子全军覆没,只留下我这不死之身,一直留守至今。”
陈婉婉心下一动,难怪了,他根本一点都不怕她有什么闪失,真的死掉。
“所以双生符给了我,你放任我自己呆着,自己到处散修为,其实早就有恃无恐?”
“若你我违背天命,为害人间,天罚自然能道道天雷,劈至你我全然消散。”
道生道捏捏她气鼓鼓的脸,“但是你受的一点苦,都扎在我心上。”
所以他宁可,长痛不如短痛,她罗刹这一身苦难,他也替她受着。
日后他独自去受罚,也要把古玉集齐,免她再各个异世界挨个苦一遍。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给我的是依仗……”
陈婉婉抓着他银色的发丝,她那些和道爷串联的记忆并不太完整,都是异常凶险的事,但是不知道他为何要去。
“你起码得告诉我,这头发是如何白透的……你不要总是把事情全都替我做了我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道生道单手给她搂起,再入内院书房,推开密室的门,里面萤火虫点点闪烁,冰盈花群之间,放的是陈婉婉的冰棺。
“这是……我?我还以为化灰了已经。”
道生道把她放回地面,看着她步入阵法的正中央,金光瞬间亮起,风声大作。
陈婉婉看着他以血喂剑,古玉碎片合为一体,经文滔天巨浪般朝她涌来。
她感觉自己好像坠入了冰棺之中,许久,陈婉婉睁开眼,她就在冰棺之中,她坐起来,看着自己切实的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道生道擦掉唇边的血迹,踉跄前行,推开冰棺,一个完整如一的陈婉婉终于回到他的面前。
“此后,你就不再需要别人的身体,也不需要去完成别人的使命,也不用面对那么多无休止的离别……”
道生道平复呼吸,“你重新属于你自己,婉婉。”
陈婉婉从冰棺中爬起,才堪堪到他的心口,她垫起脚尖,才能揽住他的脖子。
“我不问了……我什么都不问了……我嫁!”
道生道一点点吻掉她的眼泪,抱着她往外走,“那今日,这府邸就有了女主人,可以题字了。”
“打算叫什么?”陈婉婉从他怀里伸出手按下机关,关掉密室的门,他还挺懂参与感。
“怀婉,怀郾是我本命,道生道是法号,夫人以后可以直接唤我的名字。”
陈婉婉脸上平静,心里小声默念。
道生道揉一下她的头发,并不揭穿,已经听见她在心里的惬意欢呼,她是不是已经忘了,他们本就互通心意。
“我请师尊来一趟,做我们的证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