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陈婉婉不忍心再去拨开他手臂上的血痂,那一点点完好的皮肤上,是自贡皇室的刺青。
那唇上的金环沾染着血污,和胡子纠缠在一起。
这应该就是,宫女们一直传言不知道在何处的自贡国君?
“杀了……我。”
卿子旭声带已经因为连日的嘶叫而破裂,此刻的声音浑浊,嘶哑难听。
就像闷在水下的蛙叫一样,折磨着陈婉婉的耳膜。
陈婉婉忍着恶臭,再仔细观察他的伤势,感染到这种程度,真的会异常痛苦。
他还能活着,就是吊着那一口气,下不去。
“姓陆的为什么这般对你?”
陈婉婉看一眼墙上各种刑具,能有几个人顶的住这种折磨,这人真是个硬汉。
卿子旭勉强睁开眼看陈婉婉一眼,怎会有个如此高贵罗刹族在这。
“你是谁?”
“问的好,我也是被陆浩辰掳过来的,不记得自己是谁。”
陈婉婉手中紫色光芒流动,包裹卿子旭全身,不完全能救下他,但是至少能让他好受些许。
卿子旭看向她手上的金铃镯,“你怎么做到不让这东西发出声音的?”
“足够强就可以。”
陈婉婉浮离地面,轻若羽毛,举手投足没有带动铃声一点。
陆浩辰其实并困不住她。
她天天在宫里吃瓜听消息,连太子殿的小红喜欢三公主殿的侍卫她都知道。
就是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没有以往记忆,只能靠自己再去寻,一点点去拼找线索。
“卦像说你我有缘,这萍水相逢,你可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
陈婉婉问着,突然想到什么,“你知道……”
有点不忍问。
“自贡……灭了?那自贡那些无辜子民……”
卿子旭连仰头的力气都没有,眼里满是悲戚和怨恨,那嫣儿岂不是……
他愤然抬头,“圣女……自贡的圣女呢?”
陈婉婉落回地面上,“我听到的版本是,她以三条巨蛇缠斗罗刹的刺客,还以蛇身填补崩塌的大坝,英勇就义。”
“不可能,嫣儿做不出来这种大义之事,她一定没死……”
卿子旭的锁链发出稀里哗啦的响动,“我还没有交出碎玉,陆浩辰不会杀她的!”
陈婉婉无从去安慰他,又是一个被陆浩辰蒙骗的可怜人。
“罗刹后来攻到自贡,将她的尸首捞出来葬下,罗刹并没有伤害普通民众,修好了堤坝。”
陈婉婉直视他的眼睛,他或许也曾想成为一个好的国君。
也曾在吃瓜的时候,听到大臣分析他变法失败的原因。
他纵容圣女,看不清民众需要什么,如今也只是自食其果。
但,一个年轻的国君,一艘破碎将沉的老船,他已经做出了他认知里的努力。
“他们还成立自贡为大良和罗刹的商贸附属国,划入商贸区,应该比你变法想要达到的程度,还要更加深远。”
陈婉婉都有些,想去见见这个三皇子。
“那自贡民众此后,确实会比我这个失败国君统领时候,更安居乐业。”
卿子旭深呼吸几口气,有些释然,他做不到的,有人比他完成的更好,愿赌服输。
“你不觉得……你这样对一个将死之人很残忍。”
“那也比你一直被陆浩然要挟着,至死都无法得知真相要强。”
陈婉婉抽出剑比划了一下,应该还有救,“你的腿砍到这里,重新上药,或许你还能活。”
“砍掉?”
卿子旭本来还没从亡国和失去青梅的沉痛里恢复过来,就开始想不通眼前这个俊美的男子是如何温柔笑着……
然后说出那么恐怖的话。
“我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还想不想活。”
陈婉婉挥挥剑,测试力度。
“可能会有些疼,或者你让我一剑了结你的命也行,也来得及。”
卿子旭摇头,“谢谢公子好意,杀了我吧,不能牵累你。”
“牵累?”
陈婉婉随手一拨,把旁边突出来石块直接从墙上推进去半米。
“你少看不起我,就我这绝世大猛A,你要不要跟我走吧?”
“那我……却之不恭了。”
卿子旭还没听明白绝世大猛A是什么,陈婉婉已经把他从担架上卸下来,把披风兜到他身上。
“走!”
陈婉婉拎着他瞬影穿行,在入口处更是加快速度,将他提出地牢。
两个人重新呼吸到新鲜鲜活的空气,哪怕是冰雪寒气,依旧是重新活过来一般。
他们只在圆月下停留一瞬,却是卿子旭此生看过的最美圆月。
陈婉婉把他丢到了后院的活水流动的温泉里,“斗篷洗好了还我,换洗衣服先穿我的,洗好出来给你砍腿。”
再回来前院,陆浩辰依旧没有醒,应该是药给他下多了。
陈婉婉拿起毛笔在他脸上画了两只乌龟,再翻翻他身上有没有其他信件,没找到特别有用的,把钥匙和令牌挂回去他腰上。
一个都没用上,害她紧张的。
侍女打了个哈欠,从倚着的门框滑落,一下子惊醒,回头看向屋子里的陈婉婉。
陈婉婉刚从陆浩辰身上起来,尴尬的扯了毛裘盖他身上,装个恩爱的样子,“去休息吧,我照看着太子殿下。”
侍女一脸磕到了的神情,慢慢退了出去。
陈婉婉撤回来毛裘给自己裹上,拍陆浩辰的俊脸两巴掌,他还是没醒,又放心的回后院。
重新整理过自己的卿子旭,看着就是华贵腼腆的二十多出头少年而已,这种岁数的温室花朵,斗得过陆浩辰才怪。
陈婉婉重新查看他血肉模糊的膝盖以下,已经被他自行削去。
“与其麻烦您,不如我自己来。”卿子旭脸色煞白,陈婉婉按住他发颤的身体,一通止血上药。
能忍耐至此,他果非凡人。
只是……
“我有上好的迷药,你这不是白疼了?”
陈婉婉抬头,对他清澈透亮透着愚蠢的双眼,扯开他上半身的衣袍继续上药。
“死了不如好活着,我院里没有其他侍女,你可以安心待着,养好伤再想办法离开这里。”
卿子旭点头,忍耐下剧痛,“那你怎么办?要一直留在这里吗?”
“有些事情今日确定了,会找机会走的。”
陈婉婉给他上完药,把毛裘裹他身上,手里火苗燃起,丢到快要灭掉的火盆里,屋里重新恢复了暖和。
把小锅支起来,往里面丢了包简易的泡面,面条在锅里翻滚,弥漫出面食的香气。
陈婉婉看一眼咽口水的卿子旭,“你该说说你,被他如此折磨的缘由是什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