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天一夜的梁善状态明显好多了,就是还有点晕,不敢再和任何人说起。
私下里孟既明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她说头晕,可能因为晕船,还可能是因为总下雨,整个人都有些提不起精神。
挪威有最多最深最古老的峡湾,是要坐船的,从北极圈尽头的冰雪秘境一路行到最南端的苍翠如画,千回百转间感受冰川与海洋抱拥下的连绵山脉,或壮美或绮丽,完全不同的风貌。
放弃也没什么可惜,以后有机会再来。
兄弟俩商量过后从水路改为了直升机,顺着深谷穿行而过。
最兴奋的是小孩子,扒着窗惊叹连连,哇哦声接连不断,从这边转到那边,一会偎在丁媛怀里,一会又换到顾惠身前,左一声奶奶右一声顾奶奶,哪个也没冷落。
前面那二三十年丁媛就没怎么被儿子取悦过,头一回感受到被小孩子围绕需要的快乐,立时去问兄弟俩这趟准备玩多久,听说一个月时直接表示不满:“你们俩可真行呀,好不容易良心发作带着我们出来玩一趟,还不如孟远意呢,上一次他陪我去玩还玩了两三个月呢。”
两个儿子都没作声。
那自然是比不了的,公司一扔的老孟同志整天游手好闲,不是今天约这个出海去钓鱼,就是明天约那个上山喝茶,一走就是十来天不见人影连家都不回,难得良心发作一回带着老婆出门玩玩,还不多享乐几天,肯定是要挨骂的。
他们俩确实比不了,出来一个月都是把宗英扣在公司作为代价的,倒也不是说非得守在公司不可,但是即使远程也是要工作的,哪有那么闲在。
丁媛还没说话,小孟同志先开了口:“爸爸,你和二叔不去,公司会完蛋么?”
听听,孩子都能明白的事。
亲奶奶爱抚着亲孙子的头,瞪了两个儿子一眼。
孟既明特高兴,在边上看热闹般搭了句话:“就是。”
孟既景瞅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把儿子抱到腿上,拍着他的小圆腿说:“公司里少了谁都一样,不会停转的,但是工作是一种状态,也是一种习惯,在爸爸这个年纪,需要这种状态和习惯。”
怀宽扬着脸,形似的五官带着思考,问:“那我呢?”
“你现在还小,玩吧。”
“如果我长大了呢?”
“长大了……”孟既景也在思考,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好像也不需要困扰,正了正他的小身子靠到自己身上,指着外面的山说:“你说,那些山有多少岁?”
“一百岁?”说着,还眨着眼睛悄悄瞥了眼奶奶,小声地说:“奶奶和顾奶奶才刚五十多岁。”
顾惠轻声地笑:“这张嘴,像了谁呢?”
孟家兄弟俩各有各的聪明,但是讨好人这事都不屑做,没有一个像怀宽这样,眼珠子一转就没有他嘴里关照不到的人。
孟既景也笑,搂住儿子的肩膀和胳膊,握着小小的手去描绘山和水的形态,“那些山,上亿年了,没有人要求它们去做什么,它们就一直在那。有的大,有的小,有的你看着是分开的,但是水下面是连着的。”
孩子听得认真,看山,看水,再看父亲,忽然说道:“就像爸爸和二叔。”
孟既景一愣,转而笑道:“对,就像爸爸和二叔。”
“然后呢?”
“然后,谁也不知道亿万年前的这些山是什么样子的,它们就一直呆在这里,有风,有雨,慢慢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它们不关心有没有人来看它们,也不关心有没有人记住它们。”
“那它们关心什么?”
“关心它们自己在意的事,不需要别人去了解,自己知道就好。”
怀宽似懂非懂,悠悠长长地叹了声:“这么酷。”
孟既明在他背上敲了一下,探过头去说:“你更酷。”
小脖子缩了缩咯咯地笑,很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藏不住的骄傲,忍住笑说:“真的么?”
“真的。”孟既明逗他,“你叫什么名字?”
“孟怀宽。”
孟既明朝他伸手,小身子便扭过来让他抱过去,偎靠在胸前。
孟既明在他的小胸脯上戳了戳,一字一顿地说:“怀,宽,什么意思?心怀宽广。山再大,海纳百川,心够大,什么都能装进去。”
怀宽捂住被他戳过的地方,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将信将疑地说:“我还小,装不下。”
“长大了就装下了,长大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我想去公司可以么?我要和爸爸还有二叔一起工作。”
孟既明扬了扬眉,慢悠悠地摇头,“别逗了,你看见你爷爷没有?等你去了公司,我和你爸就像现在的你爷爷。”
“每天被奶奶骂么?”
不知道是谁先笑了一声,大家便都笑了起来。
孟既明拍着他的屁股扔回到孟既景的腿上,拍着手说:“换你爸再打两下。”
……
飞机降落在码头,没有安排出海,在这里吃最新鲜最好的三文鱼。
工作人员举起一条超大的鱼让怀宽抱着,一松手差点仰到地上去,兄弟俩一头一尾托住,各自伸了只手撑在背后。
怀宽吓了一跳,缓过劲来也跟着笑,拍着鱼身表示:吃它。
大男人和小男人都跟着工作人员学了门手艺,切鱼。
丁媛和顾惠不大喜欢,只尝了两口鲜,看着纪敏之和梁善吃得不亦乐乎,给切鱼的和吃鱼的都拍了不少照片。
丁媛特意把怀宽和敏之的照片分享给远在上京的纪云云和俞宁,换来两个人一通数落,说是没有带她们俩去,连个招呼都没打,是不是因为她们两个不姓孟。
丁媛笑得可开心了,得意地说:“来呀,现在你们俩就飞过来,咱们四个自己玩去,要不是看在孙子的面子上,谁愿意跟他们一起玩呀。”
问好了下一站去哪,上京的两位当即表示:等着,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