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既明能怎么说,只想骂人,还想打人,可惜她儿子没来。
坐着半晌未动只盯着她看,忽然笑了一声,明显的嘲讽,叩了下桌面问:“怎么办?”
江阳母亲是被人指点过的,也托人打听了孟家在安城的实力和在上京城的关系,有备而来。
眼见着孟家这两位少爷明显不同的性情和同样要为梁善出气的模样,怪只怪自己家儿子没教好惹了不该惹的人,只得低下头来讨这份嫌,暗自吸了口气说道:“不知道梁老师还愿不愿意继续做我家儿子的家教。”
这话一说出来连孟既景都笑了,眼瞅着孟既明险些跳过去又强忍着没动的气恼样子,感叹石玉真是有一套。
孟既明和梁善从小一块长大,这么多年都没弄明白梁善的脾气和心性,石玉只是昨晚把梁善送回家,就那么一段路的工夫摸了个门清。
找的中间人也是个会说道的,现成的梯子都给两边搭好了。
他以为孟既明肯定不会答应,谁成想听见他说:“愿意继续教怎么样?不愿意继续教又怎么样?”
听在耳中,不急不躁。
孟既景没想到。
要不是太过了解还真让他给骗过去了,但是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已经很不像孟既明了。
要是搁在平时,打她儿子一顿都算轻的,就不可能轻飘飘几句话把这页掀过去。
现如今,知道为梁善想了。
梁善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把江家的工作辞掉,能挣钱她就会去,哪怕撞个头破血流也得先把这堵南墙撞过了再说。
孟既景忽然发现他这任性自我惯了的弟弟不止心里能装下别人了,还会以梁善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了,而不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怎么痛快怎么来。
江阳母亲这才往前上了几步,把立在脚边的箱子放到了桌子腿边,又退回去继续说道:“这钱是赔给梁老师的,昨天确实是我儿子做得不对,忘了上课时间在先,失礼在后,还希望梁老师能收下。”
孟既明用皮鞋尖顶了两下,不过登机箱大小的金属箱子倒是挺有些份量,打量着说:“多少?”
“一百万。”
他就呵了一声,真他妈的,把人推到水里还喝醉了,大晚上发着烧送进医院差点没了命,就他妈值一百万。
梁善在他们眼里,怎么那么不值钱呢。
“贱。”
谁也不知道他这一声骂的到底是谁,谁也没有应声接话。
孟既景看着阳光投在地砖上的树影子,添上茶轻置到他手边,孟既明伸过手去捏住又松开,指节都泛了白,自言自语般说:“梁善脖子上戴条项链都不止一百万,可是在有些人眼里,她的脸面,她的命,加在一起,只不过一百万。可是……她却要去给这种人教儿子。也不知道到底谁是猴子,猴子都算保护动物,还有法律保护。”
说的话有点惹人想笑,听声,却是要哭。
孟既景递过去一根烟,孟既明摇了摇头,偏开脸去看着木雕窗花,缠缠绕绕的镂空缝隙透进丝缕阳光,晃得人眼睛生疼。
其实孟既景觉得一百万挺好,抛开感情的计较理智地说,即使是一百万梁善都会觉得太多了,但是勉强收下不会心有不安,再多,她绝对不会收。
江阳母亲看了眼孟既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一百万是中间人说的,她是照做。
这种事要是换成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一百万都给多了,但是换成姓孟的这种人家,一百万实在是拿不出手,说句实在话给多少都不够,人家也看不上眼,为的不过是一口气。
所以她就信了,一百万是表个态,也表心意,能解决这个问题。
偏偏坐着的两位都不说话,时间久了就显得极其安静。
江阳母亲看着二人脸色变幻,徐缓地开口说道:“二少爷,一百万是石公子的意思,如果您觉得——”
孟既明出声打断,看过去时眼中带着明显的厌恶,压着声道:“梁善给你儿子补习,一个小时多少钱?”
江母一愣,没想到他问这个,回答:“市价像梁老师这种大学生,是三百块钱一个课时,也就是一个小时,我给的是一千。每周末上两次课,每次两个小时。”
孟既明不在意这些细节,只和她说:“改成一千五吧。”
“可以,按二少爷说的办。”
江阳母亲应得痛快,又道了声谢,正欲转身离开,被孟既明唤住。
“梁善不会再去你家,让你儿子每个周末到我家来。”
忽闻身旁短促低笑,孟既明转头问道:“要不然,去你家?”
余光但见人退了出去,孟既明换了个问题:“石公子是谁?”
孟既景点了根烟,抽了两口敲掉烟灰时才朝他看去,“纪敏之她表哥。”
……
两人办了事回到医院接人,梁善已然醒了,靠着床头和纪敏之说话。
看状态还是没精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
孟既明回想自己当时住院一个星期,她才刚一天,能指望她能好到哪里去,虽然两人症状不同。
梁善知道孟既景来了,此时见到仍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说什么好,就连称呼都叫不出口。
叫大哥肯定不合适了,叫大少爷每个人都别扭,尤其是纪敏之,干脆闭口不言连眼睛都闭上,靠着枕头缩回到被子里面去。
问过医生确认恢复情况良好只需回家静养,又给开了病假条,四个人开车回家。
回的是孟既景家,路上谁也没提过,车就直接开到了地库。孟既明没意见,有他大哥在外加纪敏之,梁善再别扭也会好好休息,不会闹着要去上学或是打工,会变成一个听话的小孩子。
他才刚想到这事,梁善轻声哎呀。
“我今天还有课的,我竟然没有和学生还有家长说。”
纪敏之在旁边指她的手机,“说了,你昨天晚上一发烧就给他们打过电话了,请过假了。”
梁善不放心地打开通话记录查看,还真是,她竟然一点都不记得。
孟既明用手撑着额头自前挡风玻璃的倒影里看她。
醉了都没忘记请假,也没忘记给他买支棒棒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