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完时纪敏之和梁善约定，说是让孟既景再订一条鱼到家里去吃，说是上次他订的那一条还不是最好的，因为时间不对，现在这个月份才刚刚好。
梁善不想去，仍是点了头。
到时的事到时再说，真要是孟既景开口，她也没办法拒绝。
吃完了便去逛街，说是逛街其实就那几家店，纪敏之常去的喜欢的品牌店。
梁善说不要，上次她买给自己的那些还有很多没有穿过，纪敏之才不管，随手抓起一件就放到柜姐手上，快要抱不住了才把她推到试衣间里面去，说是如果不试就直接都买了，还说是孟既景说的换季了让她们俩来买新衣服。
梁善无法，把自己关在里面，愣了好久想起件事来，翻出吊牌找到价格，把自己吓了一跳。
一件件看过去，随便一件春季日常的T恤就是几千块，裙子动辄上万元一条，她喜欢的那种淑女款小外套要几万块钱。
她知道不便宜，却没想到会这么贵。
怪不得，林小秋她们三个后来又追问过她几次购买链接，时不时地问她这件衣服是哪家店买的，那个包包又是哪家网店的出品，总要感慨一句简直就像真的一样。
梁善总是敷衍着说几句别的什么带过去，她们也就不再问了，她没办法告诉她们那些衣服和包之所以很像真的，因为就是真的。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女生和男生之间有什么壁垒，孟既明哪怕不住在宿舍都和男生们玩得挺好，一起玩的那些人都知道他有钱，可是林小秋她们却像毫不知情。
她又庆幸她们不了解，梁善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心态，就好像潜意识里认为如果她们知道了就不会再和她聊天吃饭了。
她觉得孟既明说得对，她的交友观念有问题，所以才交不到朋友吧。
可是她又没有办法和她们说，因为她无法向她们解释，为什么她妈明明是个普通人，她却穿戴像个富家小姐。
梁善头疼，听见敏之叫她的名字连忙站起来，随手拿起一件换上。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到一门之隔的真正的千金小姐。
她以为自己和敏之是朋友，其实不过是少爷的女朋友和她这佣人的女儿玩得来，或者是看着孟既景的面子，如果孟家有女儿，没她什么事。
她不想这样去曲解纪敏之，这几年来她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可是这一刻她就是控制不住无端冒出来的这种想法。她替纪敏之感到委屈，觉得自己像个邪恶的坏人，承蒙着她的照顾却去歪曲事实。
梁善的心里闷闷的，憋得喘不过气。
从高中到大学，从安城到上京，如果没有敏之，她依然没有朋友。
衣服试了两件，她说有点累了，纪敏之看着她那张惨白的脸，就连嘴唇都失了颜色，连忙扶她去宽敞的地方坐下，又让柜姐倒了杯水来。
缓了许久，出了一身的汗如同虚脱，坐都坐不住。
纪敏之让孟既明带她出去透气，到车上去等，说是结完账去找他们。
孟既明托着她站起来，整个人靠在身上连推的力气都没有，出了店门干脆打横抱起来。
抱起来的那一刻就能清晰地感觉到轻了很多，刚才换上单薄的春装能够明显的看出来，特别瘦。
他抱着她往地库去，小声地问：“那天不是给你买红糖了么？”
梁善没力气笑，突然发觉这个世界上也有他这二少爷不懂的事，应了一声没解释，她的经期早就结束好几天了，和她现在的不舒服没关系。
也不能说完全没关系，有一点，但不多。
她总不能告诉他是因为累，外加精神紧张，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各种情绪每天堆积缠绕在一起，好像只有去学校上课的时候才能稍微缓解一些，因为她必须集中精力去学习。
孟既明把她放在后座，半弯着身子抹过她汗湿的额头，又抽了两张纸巾往脸上去擦。
“我自己弄。”梁善接过去往旁边挪开。
眼看着出汗，他却问：“要不要拿大衣盖上？”
地库里的温度偏低，不像商场里那么热。
她说不用，别过脸去。
孟既明再没什么可说，直起身子站到车旁，刚好摸到外套口袋里有烟，随手掏出来拿了一支往电梯那边走过去。
纪敏之一出来就看见他在抽烟，梁善靠在不远处的车里休息。
让柜姐帮忙把大小袋子放到车上，她偏着脑袋看孟既明，直摇头，递过卡去说道：“孟先生说了，既然是你求我帮忙，那我买衣服的钱就是你出，他不管。”
孟既明笑了声：“不用他管，我出，给大嫂买衣服是我应该做的。”
嘴真甜，纪敏之捂着嘴乐。三年了，孟既明没叫过她大嫂，偶尔捎带出来一句那也是为了和梁善开玩笑，不是对着她叫的。现在为了让她帮忙哄人开心，也张了嘴。
纪敏之不知道两个人闹了什么别扭，但能看得出来很严重，严重到这位骄傲的小少爷都低头求人帮忙了。
纪敏之特别想告诉他，孜孜这种女孩子不是用钱堆起来的，她也说不出来到底怎么做才是最好，但是他大哥肯定有方法，但她没说，因为她知道要是说了，孟既明更不乐意。
他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想想，为什么孜孜和他大哥更亲近呢，纪敏之想不明白。直到很多年后，物是人非，她和孟既景，孜孜和孟既明，都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时她才发现，孟既明还是别哄人，也别张嘴，但凡他能忍住不说话，孜孜都能喜欢他。
……
快到家时梁善才觉得好多了，先把纪敏之送回到孟既景家，大包小包提上去，两个人开车回到自己家。
手提袋很多，和刚才纪敏之的那些不相上下。
梁善形容不出来什么感受，只觉得收下不合适，不收也不合适。
就像她刚才想过的她和纪敏之的朋友关系，不上不下的尴尬。
她问孟既明：“我能不能不要？”
“为什么？”
“我不想要。”
孟既明低头去看她的脸，“我大哥给你买的。”
梁善沉默了一会，抬起眼来，小声却清晰地说：“谁买的也不要……可以么？”
委屈，又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