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这事就过去了,结果大家围坐一圈又说起来。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见解,男孩子和女孩子对于感情的看法完全不同,男孩子和男孩子之间也有不同的解读,甚至自己和自己之间都仿佛有道看不见却分明的沟壑。
都是才刚踏入大学的年纪,融入到更为新鲜更为自由的环境中,接触未知的感情世界。
梁善没发表任何的意见,只是听着,感觉就像是一场自己与世界、自己与自己之间试着了解又试着和解的谈判。
不知是谁起了头,又聊回到孟既景和纪敏之。
孟既景多有名呀,曾经是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哪怕他们这一届学子入校门时他早已经毕业离开。富N代的家世,在校期间白手起家,在上京城里把事业搞得风生水起,只是听着都令人向往。
他的女朋友也有名,又是在校生,哪怕再低调,家世摆在那里,拦不住人评说。
孟既明没作声,只是听着,笑着,反正都是夸他哥的,他没什么好说。
徐城忽然来了一句:“三代从商不如一代扛枪。”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就像刚才在车里,孟既明冒出来的那一句,只是现在形势反转,被压制的变成了祖上从商的姓孟的。
说得在理,哪怕不好听。
没人言声,徐城继续发表着见解:“这不光是异地的事,你哥刚才怎么说的?让纪敏之去安城?”
说着就笑起来,更像自嘲。
徐城多精,家里也是世代做生意的,与孟家无二,既要表达还要体面,更要表现出与孟既明站在同一个方向的姿态。
“凭什么?纪敏之家是干什么的?她姥爷是干什么的?她姑父是干什么的?祖上就是上京的爷,她这种大小姐放着好好的上京城不待着,跑到你们安城去……没这个道理。”
还欲滔滔不绝,被郑岫青瞪了一眼。
嘴闭上了。
郑岫青是徐城的女朋友,也是上京城里数得上号的大小姐,虽然家世身份和纪敏之不大相同,但是有相同的交际圈子。
徐城说得对,她就没想过离开上京,但是她不爱听这话,也不想听。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这么年轻想得太远未免太累。
谁规定恋爱就是一辈子?
在他们这个年纪就去想那么遥远的未来,以后还怎么活呀。
谈恋爱的重点难道不是彼此喜欢,快乐地在一起么?
梁善看着他们俩,欲言又止。
她自己也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
她想坚持,想要确定的大声地说:大哥和敏之会结婚的。
孟既明刚才和她说过,不用与人争,坚持自己认为的就好。
可是她的内心很矛盾,徐城说的不无道理,阶级是客观的存在,只能勉强去拉近距离,却是永远无法消弥的,要不然所有人都会变成富人,这个世界就没有所谓的贫富差距了。
千百年来的自然法则没有人改变过,凭什么到了他们这里就可以呢?
这种无聊的聊天孟既明不会参与,更不会往心里去,只看着梁善,小声问她:“怎么了?”
梁善摇头,低着脑袋看自己绞在一起的手。
忽然听见他在耳边又说了句:“大哥会和纪敏之结婚的,不用理他们。”
她没回应,也没动。
不是不相信这个认定的事实,只是有点没想到孟既明知道她在想什么,还有就是徐城的话言犹在耳。
孟既明的声音更小,如同耳语,“我大哥这人,别说纪敏之,就是天王老子的女儿,只要他喜欢,一样能娶。或者,街边卖豆腐的小商小贩的女儿,只要是真心喜欢,就一定会结婚的。我也是。”
是吗?
梁善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孟家的儿子怎么可能去娶街边小商小贩的女儿,看看丁媛就知道了,典型的门当户对,再往上一辈辈去数,没有例外。
嘴一张,冒出一句:“我可以把咪咪送给郑岫青么?”
刚才聊天的时候郑岫青说起过,她的小猫真可爱,又乖又漂亮,好想也养一只。
“为什么?”孟既明诧异地问,明明她很喜欢也接受了,昨天一路上都抱着,恨不能把脸埋到它的身上去。
“因为……我养不好。”
他忽然提声:“梁善,它不是咪咪,不会再不见的,刚才也找到了。”
他就知道,那帮傻逼差点把猫给弄丢会惹出麻烦,果然!这还没丢呢,麻烦就来了。
她就不再说话,抿着嘴唇连看都不再看他。
她刚刚悄悄地问过郑岫青,确认过她有自己的房子,如果养猫可以不住在宿舍。
咪咪跟着那样的女孩子会养得很好吧,会过很好的日子,吃很好的猫粮,不会说不好哪一天就不见了。
察觉到身边的人紧绷起来,梁善拉着他到一边去,站到没有人能看见听见的地方,仍是压着声音说道:“我……我觉得我养不好,事实证明就是这样,至少现在不行。幸好没有丢掉,如果真丢了,我可能……”
她说不出可能怎样,眼圈通红,泪花在眼睛里面转呀转的。
“先把咪咪送给郑岫青,好不好?她很喜欢,她能养好,我问过她的,她可以不住在宿舍,会给咪咪买最好的猫粮,有病会带它去看——”
“我也可以!”
他突然一喊,她噤声。
眼泪吧嗒掉下去一颗,然后就止不住了,揉着眼睛背过身去。
哽咽地说:“这次找到了,下一次呢?说不准就是提醒我,我养不了。孟既明,等我再长大点,我再养一只自己的猫,好不好?我们……先把咪咪送给郑岫青,好不好?”
他想说不好,他很生气,可是……
她说,我们。
我们先把咪咪送给郑岫青。
那些突然冒起来的烦躁,怎么都压抑控制不住的脾气,瞬间就消下去了。
他不乐意,他们俩能把咪咪养好,养得特别好,但是看着她站在那里哭个不停,又舍不得又委屈,他说不出不好。
也说不出好来。
最后,在她脸上抹了一把,沾了满手的眼泪,气道:“你的猫,你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