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善没见过什么小孩子,以为小孩子都是早早就会入睡的可爱天使,结果这三天切实见识到了为什么能称为小魔头,精力旺盛到难以置信,四个大人都陪不起他一个孩子。
怎么那么能玩呢,不把电量耗尽到最后一格绝对不会躺倒,经常玩着玩着就睡着了,或者上一秒还在站着说话,下一秒直接入睡,连个切换键都不需要按下。
梁善都看傻了,太神奇了。
其实孟怀宽是那种很有教养的小孩子,即使是玩也不会疯得离谱,特别开心也不会大喊大叫,甚至有些小绅士的劲头在身上,但是仍然叫人吃不消。
院落间隔有段距离,黑漆漆的夜空下,每隔上几步路会有一盏小小的路灯,半隐在路边的竹林里。
细听,有特别轻的虫鸣声。
两人牵着手往自己的院子走,影子都是黑乎乎的,特别暗。
梁善忽然停住脚步,孟既明也跟着停下。
她低着头,看两人脚上穿的凉鞋。
还是上次在林南买的,同款,同色,一大一小。
终于,还是穿上了。
短裤也是一样的。
其实还有件同款的T恤,但是孟既明没有穿,住在这里的三天从白天到晚上陪着孩子在水里玩,实在也是用不着穿。
水里上来一样缠人,小孩子人精似的,绝不会冷落任何一个大人。
刚刚睡着前,怀宽还搂着她说悄悄话,问她什么时候能有个小宝宝给他做妹妹,梁善想了好一会,反问他:“为什么不是弟弟呢?”
怀宽皱眉,苦恼似地说:“爸爸说,妹妹好。”
梁善忍不住笑起来,大哥真是太过分了,当着儿子的面说妹妹好,多伤孩子的心呀,三岁多的孩子已经能听懂会分辨了,聪明又敏感。
“二婶。”他忽然这样叫了一声,软软糯糯的,梁善的心倏地提起,像被竹叶子在心尖上轻轻拨弄了一下,听见他又问:“是不是结婚才可以有宝宝?”
这问题更难答了,按理说应该给小孩子一份世俗的婚姻观念,结婚,生子,再正常不过的顺序,可是孟既景和纪敏之就是先有了儿子再结婚,完全反其道而行之。更复杂的是,纪敏之还曾经怀着孟既景的孩子嫁给了别的男人,儿子更是姓过袁,叫过别的男人爸爸。
所以才会这样问吧。
梁善在他柔软的小后背上轻轻拍抚,软声说道:“那怀宽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爸爸说,妹妹好。”
话音落就睡着了,小脑袋软软地耷在她身上,小小的一个孩子。
孟既明紧了下她的手,问:“在想什么?”
梁善朝他靠过去,身上虽然没什么水了却是湿凉凉的,夜风一吹更甚。
“冷不冷?”她问。
“不冷,你呢?”
梁善有点冷,更往他怀里钻。
他圈住她,往院门带过去,吱呀一声推开院门,同时迈进脚去,又一起回过身来关门落锁。
泳池的水面被如薰的山风吹得波纹似皱。
梁善问他:“水凉么?”
孟既明挑眉,轻声回:“凉。”
她又问:“你凉,还是水凉?”
“你试试?”他说着,就拉着她往水边去。
梁善推了他一把,腰后一紧,跟着摔进水里。
特别凉。
两人紧抱着直接贴到了泳池底。
供家庭玩乐用的泳池水不深,浅的地方仅仅到腰,最深的地方都能露出头来。
梁善有心理准备,仍是呛了口水,手脚并用地挂在他身上不敢放。
孟既明啧啧摇头,“还不如个小孩子,怕成这样,还敢招我。”
她不说话,也不看他,脸枕在肩上,腿缠得更紧。
他托着她往深处走,肩膀后面垂挂的手搂住了脖子。
“梁善。”他把她顶在泳池边,声音比拍起的水声轻,落在她耳中,“你在勾引我么?”
“嗯。”
承认得大大方方。
孟既明嘶了一声,“胆子真大。”
梁善也觉得自己的胆子着实是大了点。
虽然是在酒店里面,只有他们这几个人入住,但是荒郊野岭的即视感难以忽视。
大主卧最中间摆放的那张满是异域风情的大床,不关门窗时风一吹纱幔摇曳,也有这种感觉,到底是不同的。
搁在以前她肯定不会这样做,想都不会想,但是今天,就在刚刚,说不清哪一个瞬间,可能就是推他的一刹那做的决定。
其实她很害怕,怕水,怕黑,更怕此时此刻暴露在大自然中的那种自己很渺小的孤寂感,唯独不怕孟既明,甚至因为他在,她没有那么怕。
梁善一直在抖,他抱着她将肩膀沉入水中,才没有那么冷。
“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在这?”
她反问:“你想在这么?”
“想。”
“我也想。”
……
最紧要的时候,她没放他走,缠得比每一次都紧。
孟既明对她有办法,轻松把人托出水面,像对怀宽一样直接翻过去扒在泳池边的台子上,自身后靠过来喘着气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嘛?”
“知道。”
不知道的人是他,明明他很喜欢孩子,他甚至很想要个孩子,却不肯让她要。
梁善拧起来不输孟既明,扭过脸去咬住撑在身旁的胳膊上面,肌肉正绷得硬,牙都硌疼了。
实在咬不住了,松口,眼里漾的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问他:“我们会结婚么?”
孟既明:“会。”
“什么时候?”
“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她又说不出,总不能说现在,像是在开玩笑。
他把她转回去,重新抱住。
梁善也抱着他,抵着额头轻轻地说:“孟既明,我们结婚吧。然后,我们生个孩子。我可能没有你那么喜欢小孩子,可是这两天看着你和怀宽玩,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是么?”他回得更轻,不经心似的,问她:“你是想要和我结婚,还是想要和我生个孩子。”
“都是。”
梁善不知道这有什么区别,难道不一样?
见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继续的意思,试着解释:“怀宽问我,是不是必须结婚才能有宝宝,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说。”
“那是我大哥的事,和你没关系。”
她这才发现,夜色下的面孔情绪转变,眼里的光都暗了。
她去吻他的唇,只碰到唇角。
问:“你是不是……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