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孟既明第一次对梁善说了难听的话。
说她贱,天生就是给人做佣人的料,一辈子都改不了。
他窝在沙发上打游戏,让她念那些情书,念完了问她写得好不好,哪一封最好,又问最好的那一封是谁写的,长什么样。
梁善被骂得莫名其妙,仍是听话地照他说的做。
她本来就是佣人的女儿,这些年来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可不就是给他做佣人么,说得没错。但是有一点他说错了,她不贱,她妈妈也不贱,给有钱人家做佣人也是正常的工作,是靠劳动挣钱,没什么丢人的。
他不提,她都没想过,是不是该有点劳动所得。
孟既明气得直笑:“梁善,你是不是傻了,你天天吃的喝的住的用的,包括你身上穿的,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我还少给你花钱了?你出去打听打听,学校里那些女孩子每天吃多少钱一个的菜,穿多少钱一件的衣服,再看看你自己。从小到大,你知道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么?”
梁善傻了,确实都是孟既明给她的,他没和她说过这些,她也从没问过,一点概念都没有。
不欢而散。
都挺委屈的。
再去商场的时候,梁善留意了价格,把自己吓了一跳。
随便一件日常穿的T恤就是几千块,裙子更贵,更别提她上课背的书包,最便宜的也要一两万。
怪不得,学校里走得近的女生总时不时问她,这件衣服是哪家店买的,那个包包来个链接,感慨地说像真的一样。
她这才明白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像,就是真的。
梁善心里闷闷的,第一次拒绝了孟既明给她买的东西,说她不要。
孟既明把大小袋子一股脑丢到门外,从头到脚打量着她,脾气大得吓人,“不要?那就都给我脱了,全他妈是我买的。”
“不是……里面……不是。”梁善耷拉着脑袋,小小声。
男孩一怔,声音低了些:“那你就穿着,把我买的脱干净。”
梁善哭了,流着眼泪,不出声。
孟既明气得够呛,把门打开,“不想脱,就去把外面的捡回来穿上。”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一句话不说,对峙似的。
站得腿都僵硬了。
孟既明骂了一声:“真他妈的见了鬼,谁家佣人像你这样,你是我活祖宗。”
衣服捡了回来,门嘭的关上,梁善吓得一哆嗦。
“二……二少爷,我……挣了钱还给你。”
小时候,梁善管孟家兄弟叫哥哥,年纪大些上了学,顾惠不让她这么叫了,丁媛说那就直接叫名字,梁善真就叫了几年。到了中学,不用人说,她自己就不再叫他们的名字了,什么都不叫了,连个称呼都没有。
叫二少爷,是第一回,梁善给自己摆正了位置。
孟既明没理她,甩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依然不欢而散。
梁善欠了钱,就没再觉得委屈,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努力挣钱,把钱还给二少爷。
在快餐店打工的时候,梁善在前台收银,一句欢迎光临卡在嗓子眼里。
是孟既明,和一个女孩子。
就是她说情书写得最好的那个女同学,长得也最漂亮,梁善一眼就记住她了。
杨意也发现了梁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孟既明想吃什么。孟既明背转过身,说了声随便就上楼了。
杨意脸都红了,看似随意地点了一些,各种各样堆满了一盘子。见经理站在旁边,和梁善没再多聊,端着托盘上了楼。
梁善觉得杨意可能误会了那一句随便,平白花了这么多钱,孟既明除非是要饿死了,否则根本就不会吃这些东西。
但是,他确实陪着杨意来吃快餐了。
梁善庆幸自己没有多嘴,当然,她也不会多这个嘴的。
哪有一个佣人去管主人闲事的道理呢。
这天的生意出奇的好,经理让梁善加班两个小时,下班的时候,天几乎黑了,梁善匆忙换了衣服往外跑,虽然孟既明已经发现她在打工了,但还是希望尽早赶回去。
一出门,就看到孟既明,站在马路边的大树底下抽烟。
梁善走过去,莫名说了一句:“你会抽烟呀。”
以前都没见过,倒是见过孟既景抽烟。
孟既明嗯了一声,掐了烟往前走,梁善跟在后面。
她其实挺好奇杨意去了哪,明明两个人一起出了快餐店的门。上京的风大,脑子像被吹傻了,张嘴就问了。
孟既明走在前面,不咸不淡地回道:“跟你有关系么?你这是管我呢?”
确实没关系,那就不问了呗,梁善的记性好得很,后来的日子里再也没有问过。
后来也没有别的女孩出现过,一直就是杨意,几乎占满了两个学年,时不时出现在孟既明的身边。
梁善不问,总能听见,学校里会有人说起。大城市里的富家少爷找了个小镇姑娘,虽然穷,但是长得漂亮,坐等着毕业的时候看女孩子如何被甩掉。
没等毕业,就甩了。
大四那年开学,孟既明就回了安城,梁善也回去了。
直到临近毕业,两个人才回到学校。梁善看见杨意了,和一个男生手牵着手走在校园里。杨意也看见梁善了,还有梁善身边的孟既明。
那一瞬间,杨意的手就抽回去了。梁善发现杨意好像要哭,甚至可能会跑过来,吓得梁善转身就走。
梁善想不明白,这大半年的时间孟既明在孟氏上班熟悉各种业务,从来没找过别的女孩子,都没像她这么失落,杨意明明牵了别人的手,怎么还委屈上了?
说起来,从小到大追孟既明的女孩子那么多,好像只有杨意得过手,其他的什么都不算,对于孟既明来说也就是个玩伴吧,就像会所里玩乐的那些有钱少爷们,身旁的那些女孩子们,年轻漂亮懂风情的玩伴。
梁善没想过自己,对孟既明来说算什么,充其量算是个床伴吧。
乖巧,听话,满足他的欲望和一切想象。
像个没有生命的娃娃。
主人开心就好,至于娃娃,会配合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