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炖肉的香气，仍旧飘荡在山谷略微潮湿的空气之中。
白天的时候，便已经有大批宋军士兵，偷偷从营地里面跑出来，向楚天投降。
按道理来说，这到了晚上之后，投奔过来的宋军士兵应该更多才是。
可楚天使用手中红外夜视仪，观察着远处宋军营地，却发现那边来的人并不多。
楚天意识到，岳飞白天的猜测没错，这呼延灼很有可能要鱼死网破。
宋军营地内，呼延灼已经命令部队集合，同时派遣亲卫士兵，在校场周围值守，有人若是想要脱离队伍的话，那就立刻诛杀。
呼延灼道：
“弟兄们，本将军知道，你们这几日都饿着肚子。
老实说，我也很久没有吃过一段包饭了。
坦白说，我们的余粮完全消耗殆尽，现在山坡上面的野菜也被挖干净，再在这里呆下去，只怕咱们以后只能吃土了。
所以，今晚我打算带领大家突围出去，同时也要让大家吃上一顿饱饭。”
这样说完，便有伙头兵，抬着炖好的马肉，抬到士兵们面前。
看到那些被炖好的马肉，散发出来的香气刺激着众人味蕾，许多宋军士兵，都开始下意识地咽口水，目光也直直地盯着那些马肉。
“排好队，开始吃肉！”
呼延灼大喊道。
他宰杀了连环马的大批战马，总算是能让这些饥肠辘辘的士兵们，吃上一顿饱饭。
“能行吗？”
蔡京的心里没底，转身看向呼延灼。
呼延灼抱拳道：
“太尉放心，至少····至少您能逃出去！
至于末将·····”
说到此处，呼延灼苦涩一笑：“末将这一仗一败涂地，哪里还有脸活着。
今夜战死沙场，就是最后的归宿了，也算是为朝廷效忠了。”
蔡京一把拉住他的手掌道：
“将军何出此言呢！这一仗并非都是将军的错，你放心，跟着我回去之后，将军仍旧会受到朝廷重用。”
他愿意给呼延灼这般承诺，倒也不是呼延灼这场仗尽力了，而是因为蔡京已经意识到，童贯还有高俅两人，隐约有联手排挤自己的态势。
他需要在军中收买人心，需要抗衡两人，否则他很有可能被童贯还有高俅两人架空。
呼延灼并不知道蔡京的这些心思，也不可能了解到太尉府高层的争权夺利。
他只是觉得蔡京这一番话，让人动容，他也有向蔡京效忠的心思。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活着走出这片山谷。
下方的士兵们，已经开始大快朵颐，撕扯着马肉，往嘴巴里面塞，各个都吃的满嘴流油，腮帮子鼓起来，像是一个个小仓鼠。
可他们仍旧不知足，还要将更多的肉，用手掌撕扯下来，塞到嘴巴里面。
饿了太久的人，对这些食物，都有着强烈的占有欲。
甚至有士兵一边吃，一边哭。
楚天看投降来的宋军士兵越来越少，黑夜安静的可怕。
“看来·····敌人真的要突围了。”
岳飞说着，眼神中闪着光，嘴角也止不住地上扬。
楚天拍拍他肩膀道：
“若是今夜宋军突围，你以为他们会怎么做？”
楚天的问题，岳飞倒是想了很久。
从白天岳飞担忧宋军可能突围开始，他一直思索到现在。
于是岳飞回答道：
“我以为，还是用连环马冲击我军阵型。
现在是黑夜，我军射击视野较差，若是能冲散我军阵型，甚至只是吸引到我军注意力。
那后方跟进的宋军步兵，也能借助这段时间，冲到我军阵前，和我们短兵相接。
咱们的燧发枪安装上刺刀，倒也可以近战，可整体来说，和那些刀枪剑戟还是有一定差距。
而且我们最大的优势也会丧失。”
说完，他看向楚天，等待着他的评价。
楚天看着前方黑暗，轻笑道：
“你说的是一种可能，却不是全部。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知己容易，可知彼却极难。
我们需要根据现在敌人的状态，敌军主将的性格，思维方式，来思考敌人可能会做的选择，可能会采取的决断。”
岳飞听楚天扯了这么多，就知道这位让他钦佩无比，崇拜无比的楚大哥肯定有高见。
他急切问道：
“将军，那你以为，敌人的主力会如何突围？”
楚天道：
“总是思考敌军主力突围方向，其实会陷入到思维的定势之中。
你应该知道，太尉蔡京也在这被围困的军队里面。
对于蔡京来说，所有人都能死，包括呼延灼也能死，但是他不能死。
而且蔡京权柄很大，甚至可以直接军事决策。
对于此人来说，宋军能跑出去多少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跑出来。”
这一番话，倒是点醒了岳飞。
他看向楚天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崇敬。
“将军，那你的意思是，敌人不会像我预想的那样突围？”
楚天道：“打个赌怎么样？”
“怎么打赌？”
岳飞来了兴趣。
“就赌····敌人的先锋，绝对不是连环马。
连环马在最后面。”
“步兵冲阵？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末将以为，呼延灼不会这样做。”
岳飞这样说道。
楚天嘿嘿一笑道：
“连环马要用来保蔡京，蔡京怎么可能会在先锋之中呢。
肯定是用步兵，来尽可能消耗我军兵力，冲击我军阵型，然后再用连环马一锤定音。
这些宋军的突围行动，其实并不是他们自身的突围，而是为了保护蔡京能突出重围。”
“那好，咱们赌什么？”
岳飞相信自己的判断。
楚天道：“谁输了，就给谁洗马，怎么样？”
“好，一言为定。”
岳飞哈哈一笑，和楚天击掌为誓。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远处黑暗中，却传来散乱的脚步声。
这声音一开始很远，随着时间推移，却是越来越近。
楚天扯着嗓子道：
“列阵！！！！”
原本盾阵便在，这命令下达，只是让士兵们手中武器握得更紧。
黑暗中，大批的宋军士兵，已经将手中的武器丢弃，阵型散乱地往这个方向走来。
红外夜视仪里面看到的一幕，让楚天也有了几分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