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山之顶,有一平缓之地,轩辕王宫得建。琼山多美玉,王宫的搭建也多用了这些罕见的玉石。于是尚在山脚下,就能隐约看见山顶的宫殿白玉泛光之姿。
直到山顶,通往宫殿的路上,矗立着一个又一个的白玉牌坊,牌坊两侧是陡崖,有侧着生长的树身姿妖冶。入眼的都是从未见过的风景,而这些风景总有一天会成为他眼中的屡见不鲜,轩辕延宁忽然对自己之后的人生感慨万千。
“王族很有钱吗?”他问。
“王族没有钱,但有天地万物。”玉姬答。
轩辕延宁此刻换上了华贵的衣装,原本的披发也变成了用镶有宝石的发冠束着。他有些不习惯这种打扮,立在脸颊旁的衣领,总是惹他注意,他趁着玉姬稍稍不注意,兀自向下扯了扯,不料却被玉姬尽收眼底。
“这衣裳只图一个身份象征,你不喜欢过了今日就可以换成常服。”玉姬说道。
玉姬说他今日回来首先要见的人就是他的父亲。此刻轩辕乙还在朝堂,玉姬传了信说今日要带轩辕延宁回宫,于是朝堂上的轩辕乙大袖一挥,向众臣宣布:
“今日吾儿回宫!”
近了,白玉瓦的重檐殿顶,两旁灯火通明,圆形的殿柱上雕刻着游龙戏凤,好不威风。
轩辕延宁从心底发出一阵惊叹,世间竟然会有宫殿如此。他还把哮天犬也给带上了。此时的哮天犬或许也如他一般,对着这壮观又华丽的宫殿心生畏惧,不敢靠近一步。
哮天犬此时就蹲在大殿门口的柱子一旁,乖巧得很,一点都不似平常在琼山镇里追着鸡鸭鹅疯跑的它。
轩辕延宁一把捞过哮天犬,抱在怀中细细的抚摸,“你是不是有些害怕?”
哮天犬“呜”了一声,像在撒娇。
“没关系的,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出来,我很快就出来了。”他摸了摸哮天犬的头,又把它放回圆柱旁边。
玉姬走过来,执过他的手腕。延宁回望她,竟然与刚刚的穿着不尽相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去琼山镇使了个障眼法,现在才变回来。”玉姬解释,“我们进去吧。”
他本刻意掩饰自己对这一切的惊诧,可是总能被玉姬发现。轩辕延宁不免有些不自在。
“走吧。”玉姬说话轻轻柔柔,领着他向殿内走去。
跨过高高的门槛,就是轩辕王的大殿。百步之外,大殿之上有一人背手而立。轩辕延宁虽然看不清他的样貌,但已经感受到了帝王至尊的气氛。
百步之内是站在两侧的大臣。玉姬执着他的手,在众臣的注视下,缓缓朝着殿上的那人走去。
“王上,臣妾带着轩辕延宁回来了。”玉姬俯首作揖。
“你上前来,让吾好好瞧瞧。”殿上那人发话了。
玉姬点了点头,示意他过去。
原来帝王的眼神是跟普通人不一样的,在琼山镇的时候每逢阿爹看他,他总觉得慈爱大过严厉,可是这位轩辕王跟自己对视的时候,延宁却觉得像在审视着什么东西。
是看自己是否是假冒的王子吗?还是在判断自己的到来对他的王位有什么威胁?
延宁无从得知。
“不愧是吾与玉姬的儿子,延宁这双眼睛可谓是与玉姬一般无二。”轩辕乙的声音浑厚有力。
话音刚落,便有朝堂上的大臣纷纷跪下贺喜:“恭喜王上。”
轩辕延宁朝着台下瞄了一眼,果然有一年轻人面上瞧着不太高兴。他之前就在想那位双生哥哥,想必眼前这位就是了。
“小王子与玉姬一看便是母子!”不知是哪位有胆量的大臣嚷了一句,“臣恭喜王上失而复得!”
延宁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弯腰作揖的老者,待他抬起脸来,毛茸茸的胡子遮去了半边脸,虽然老去,但眉宇间仍能看出器宇不凡,一看便知是位将相。
“忠璃,你过来。”轩辕王发话。
只见刚刚那位延宁看见的面上稍有不开心的年轻人出列,走到他跟前。
“这便是你的双生哥哥。”
这个年轻人,怎么站到他跟前面上的那抹不开心便消失了?多半是在帝王跟前做做样子,延宁在心里嘀咕,可面上还是足够谦逊,他向眼前这个看上去挺拔高傲的年轻人作揖,恭恭敬敬喊了句:“兄长。”
对方双手在胸前叠掌,也作揖,“弟弟。”
这算是兄弟相认吗?延宁心中想。铁牛也有个哥哥,前两年跟道观的师傅学艺去了,每逢佳节回来,总是给铁牛捎来些新鲜的玩意。但是……他又瞟了一眼眼前的年轻人,想必他这个哥哥不会像铁牛的哥哥那样。
延宁对于王族的了解不过都是从说书的那里听来的。什么“不可妄议”、“伴君如伴虎”、“谨言慎行”,书里是怎么说的,他今日便是怎么做的。但左右尚未成人,心中还是有些孩童的想法。可又有谁规定某些想法就必定属于孩童呢?
“你今日回宫,舟车劳顿,不如先去休息。”轩辕乙看向延宁,这时候他的眼神里带着点笑意了,看上去没有那么吓人,延宁点了点头。恭敬道:“遵旨,父王。”
原来流落在外的王子如此知道礼数,底下又有朝臣在窃窃私语。
可是延宁却不知道往哪里走,只好又回到玉姬身侧。
“臣妾与延宁就先告退。”玉姬说道。
奇怪,玉姬这次却不行礼,只是草草道了别。
延宁跟在玉姬身后,出了大殿的门,又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哮天犬正挨着门槛等他。
“不如先来我的宫中小住,等册封大典之后你再选一处自己的宫殿。”玉姬满目慈爱。
“谢王……”他本要说谢王后,到嘴边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位实则为他的生母,于是改口:“谢母后。”
“父王,母后”的称谓于延宁而言,像是话本子里的东西,而他此刻亦像个话本子里的人。
但玉姬看起来很受用,她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少年的肩还不够撑起王族的希冀,但也有了王子的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