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了车,抬眼却见“邱府”两个大字在前。
“咦?怎么又回来了?”艳鬼转身问身旁茶色小衫的三亿,却猛然间瞥见一抹红衣从马车上弯腰下车。
“你是谁?!”
“太蠢了,”遥江从车上下来,朱唇轻启,“你再看看呢?”
她回望那邱府的牌匾,却见是朱漆色的大字。
“你们把我拉出梦境了?!”艳鬼心中不妙。
“你们是何人?!”
“你不要过来!”
遥江抱着膀子静静地看着她,不说任何话。
“你们有什么目的?”
原来白衣公子是假的,那茶衫小哥呢?艳鬼回过头来看三亿。
三亿推了她一把,将她推进邱府大门,“先进去!”
还好茶衫小哥是真的。
进了邱老爷的房间,内里有四人,全部围着她站着。
还有一个看起来穿着不凡的公子哥,束发头上戴着玉冠。
“这位小哥姓甚名谁?”
“给我跪下!”还未等艳鬼的话音刚落,三亿便跟在身后吼得她猛一哆嗦。
遥江指尖有盈盈灯火,轻轻抬起,那缕光像根绳子一样缠在了艳鬼身上。
“缚灵绳,别挣扎了。”遥江笑眯眯道。
艳鬼扭了两下没能挣脱,只好站在那里。
三亿本想欺负人来着,张口想要强调一下她那句颇有气势的“给我跪下”,看见遥江已经给人家捆上了,便也不再为难她。
她走到艳鬼的身旁,轻生道:“坐吧。”
还是茶衫小哥比较温柔。
艳鬼坐下,瞥见桌上的栗子酥,声道:“这邱家还真是几十年如一日喜好这栗子酥!”
枉她在邱老爷梦中学了好些天的栗子酥想要讨他欢心,却也是没能成功。
一旁的邱露开口,“这栗子酥是大娘生前爱吃的,父亲不忘大娘,年年都在大娘的忌辰前后准备栗子酥。”
合着是祭祀已故之人的东西,怨不着她吃着可口。遥江心道。
“那便是,最近就要是你大娘的忌辰?”三亿问道。
邱露点了点头。
“就在明日了。”
“你大娘叫什么?”三亿想起邱老爷梦中的两个女人来。
“大娘名叫云霓,我娘名叫芸娘。”
好一个云霓与芸娘,念起来如此相像。邱老爷真不怕云霓在地下看不下去吗?
“哼,不过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艳鬼突然开口,“我瞧那屋内云霓芸娘的画像有几分相像,临摹了副皮囊套上,那邱老爷竟然时时刻刻分不清我是云霓还是芸娘…”
“可怜那云霓,明明与邱郎是结发夫妻,最后却是那个下场!”
“什么下场?”轩辕延宁问道。
艳鬼自知说漏了嘴,眼珠子骨碌地转,“还能是什么下场?当然是被那个芸娘害得连孩子都没保得住!那个芸娘就这么住进了邱府!”
众人皆转头望向邱露。
邱露双目含泪,“没有啊,我娘不会这么做的!我娘时常告诉我大娘是很好的人!”
“多说无益,”遥江站了起来,走到艳鬼跟前,“你认识云霓?”
“不认识。”
“你知道我是谁吗?”遥江又问。
“不知道。”艳鬼将头转到另一边去,不看遥江。
遥江伸出白皙的手指挑起艳鬼的下巴将她的头扶正。“我是,孟婆~”
遥江吐气如兰,冷冷的气体在艳鬼耳边凝结,附在她耳朵上结成一层水雾。
艳鬼一个哆嗦,“你……你离我远点。”
她既然是鬼,便要忌惮孟婆几分。
“说说吧,是怎么非得要去邱老爷的梦里?还是说你与这个云霓有什么关系?”
艳鬼美目一瞪,“不过是看他长相合我胃口,去梦里转悠转悠。”
遥江笑眯眯的,问她,“那你为何不去这位小哥的梦里转悠?”她指着三亿。
“这位,也不是不行啊,今晚再去呗!”
“我劝你最好从实招来。”延宁将眼前的茶水斟满,推到艳鬼的跟前。
“冥界之中有个叫鬼枯藤林的地方,听说栖息着许多像你这样的小鬼,法力低微,既成不了什么大业,又不甘心苟活,总要接一些什么单子来为自己的存在找点乐趣……是吧?”遥江隔着氤氲茶烟,语气轻松,仿佛说的不过是传闻中的一件小事。
艳鬼的神情有些不自在,扭了扭身子,“我是艳鬼,只有世间俊美的男子才能吸引得了我,吸食他们的阳气便可以助我法力大增。”
“是吗?不如我赠你一方砚台,用这砚台画出来的皮囊更是倾国倾城,也正好助你法力大增。”
“不必,……我不强求一时。”
“你不看看这方砚台,怎么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呢?”
遥江诡笑,伸手变化出一方砚台。砚台通体玉白,里面还有白色的墨汁流动。三亿瞥了一眼,惊叹道:“诶?这墨汁居然是白色的诶!”
“墨汁无色,这方砚台心里想什么就会画出什么来,艳鬼,你要不要试试看?”
艳鬼变了脸色,有些惶恐不安,“芙蓉砚?”
“是呢。”遥江用指尖托着下巴做思考状,“你细瞧这砚台上的纹路,是不是芙蓉?”
果不其然,那砚台内外壁都有暗纹,只是白玉透亮无瑕,上雕的芙蓉不甚瞩目,需要细细观察,才能发现。
“芙蓉砚怎会在你这里?!”
“说来话长,那我便长话短说,几年前我遇见过一个魂魄,是他将这芙蓉砚送给我的。”遥江坦然。
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有缘由,就好比此刻她掌中的这方砚台,也好比这艳鬼额间的芙蓉花。
“他叫什么名字?”艳鬼问,“他后来怎么样了?”
遥江掩着唇,轻轻地用指尖扇了扇风,打了个哈欠后看向窗外,“这一来一回入梦出梦,已经不早了,月挂梢头,不如我们改日再谈。”
三亿顺着窗外看去,确实如此,满月已经当空。那客栈里名字叫做万籁的鸾鸟还在床板上躺着,不知这时候醒来了没有。
艳鬼不再掩饰,额间泛着粉红色的光,正是一朵芙蓉花的形状,她望着那砚台怔怔地开口,
“吾有芙蓉砚,相赠丹青颜;玉墨千千笔,银管摹君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