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夫人没有说话,只是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可他看懂了……
就是因为他,若不是因为自己,他的小姑娘还能再多活一年的……
无埃子书身子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几近透明,嘴唇蠕动着,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巨大的痛苦把他包裹着,将他的脊背压弯,只能发出无助的悲鸣,每句话都好似深深地插在他的心上,一点一点地将他凌迟。
洛太傅在官场上纵横了那么多年,却也是不忍地撇过头去。
无埃子书可以说是害死姩姩的凶手,他想让人滚出去,他有什么脸在这哭?他凭什么?
可是一想到姩姩求他的眼神,便再也说不出什么会让姩姩伤心的话了,无埃子书是自家姩姩的心上人,姩姩那么喜欢他,自己若是将她的心上人赶走,姩姩怕是死了都不会原谅自己。
是自己没有给姩姩一个好的身体,怨不得别人……
金盏却是没想那么多,她如今恨不得将无埃子书五马分尸!让他去给自家小姐陪葬!
呸!
他不配!
他就该死在荒郊野外,成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小姐那么好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你怎么还有脸哭?如今小姐已经没了,你假惺惺地哭给谁看?!你跟小姐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就活该呆在淤泥里不见天日,一辈子都爬不出来!!”
金盏声音嘶哑,死死地攥着拳头,说的话不再留一丝情面。
以前小姐在的时候,总是告诉自己不要对无埃子书持有偏见,要用心去感受一个人,她都听进去了。
可是她就是对他喜欢不起来,他本就配不上自家小姐,若不是小姐,他现在都还在纸醉金迷,花天酒地,以后死在哪都不知道!
现在小姐不在了,而凶手便是眼前这个哭得假惺惺的男人,他到底凭什么啊!
小姐这么好一个人……
为什么好人不长命?老天不开眼?!
无埃子书仍然躬着脊背,从喉间发出悲泣,即使听到金盏的话也不为所动。
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额角青筋暴起,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住,让他大口地喘息了起来。
对啊,他就是丧门星,就该一辈子待在淤泥里!
他是杀人凶手!
……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无埃子书缓缓直起身子,泪水不再,只剩下通红的眼眶,面容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地看向洛太傅。
他开口,嗓音喑哑。
“师傅,子书自知有罪,愧对师傅和师娘的教诲,可……”
他停顿了一下,喉咙发紧,一字字继续道:“洛洛是子书一生所爱,也是子书认定的唯一的妻子……”
“所以……可否将洛洛的尸身交由我来安葬……”
他说着朝着洛太傅缓缓磕了一个头。
“求……师傅师娘……成全……”
“……”
洛太傅看着他抿着唇没有说话,洛夫人痛苦地闭上了眼,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无埃子书。
她不想答应他的要求,觉得荒谬极了,这是她的女儿,怎么能交由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来安葬?
没错,就是毫不相干。
无埃子书和姩姩既没有婚约,也没有成婚,他根本没有任何资格来安葬姩姩,处理后事。
金盏瞪大了双眼,她只觉得无埃子书真是个疯子!
“你凭什么……”
话还未说完,便被无埃子书扭头冰冷的话语打断了。
“就凭我是洛洛唯一的爱人。”
只一句话就让金盏噤了声,他说的是实话,根本无法反驳。
终于洛太傅开口了。
“就按你说的办吧。”
他长叹了一口气,不愿再看无埃子书。
“老爷……”
洛夫人喊了一声,不明白为什么。
“姩姩若是知道了,怕是也会这么选择……”
洛夫人停住,不再说话,只是不停地抹着眼泪抽泣。
洛太傅叹了口气,自己是一个父亲,女儿的离去让他不能够接受,他捧在掌心那么多年的女儿,说没就没了,他的痛苦不比任何一个人的少。
可是姩姩从小便有自己的想法,和旁人不同,知道自己该要什么做什么。
她也和自己谈过,说非无埃子书不可,若是她死后,无埃子书想要自己的尸体,便让他拿去就是。
原来她早就料到了啊。
当时他记得自己是怎么说的?
他说:“不可能,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我们姩姩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可姩姩却异常地认真地看着自己,那时他便知道,姩姩大概是真的很喜欢无埃子书。
无埃子书见洛太傅答应了,接着便又郑重地磕了个头,白皙的额头立马出现了红印。
“谢谢师傅师娘。”
他起身,将床上的人儿裹着被子轻轻地抱起,动作轻得生怕将怀中的人磕着碰着,像是捧着至高无上的宝物。
他看着洛栖那张已经没有任何血色的脸,眸色逐渐变得温柔,然后在那额头上烙下了一个滚烫的吻,带着极尽的深情缱绻。
“洛洛别怕,我带你回家。”
回我只属于我们的家。
他本来是没有家的,是一只没有人要的小狗,是洛洛将他捡到,给了他一个家,所以只要有洛洛在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家,若是洛洛不在了,也就没有家了……
就这么,他抱着怀中的尸体回到了无埃府。
他命人打造了一口冰棺,将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小姑娘可乖了,不哭也不闹,听话极了。
为了防止尸体腐烂,他用了无数种方法,终于才将尸体保存了下来。
他将洛栖藏在了密室里,那里只有他一人知道,他的小姑娘彻彻底底地属于他了……
因为新帝登基,无埃子书被封为了丞相,成为史上第一个最年轻的丞相。
此圣旨一出,所有官员都都沸腾了,纷纷上奏,想要让魏臣风改变主意。
但是怎么可能?
于是魏臣风力排众议,还是让无埃子书当了丞相。
可外界的喧嚣都与无埃子书无关,他一心一意只有他的小姑娘,他日日同自家的小姑娘同棺而眠,就像是个变态一样,需得日日守着看着洛栖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