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救她干嘛?这个三皇女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大人不像是多管闲事的人。
“有用,没有。”洛栖言简意赅。
“……”好吧,它放弃交流。
回到府时,澜成语赏的东西已经全部放到大厅,洛栖扫了一眼,让管家把所有东西搬到库房。
路过身侧时,洛栖又叫了停。
管家停下,疑惑地看着洛栖。
后者走到那一排排箱子前,翻了翻,然后对着管家道:“这些布料和墨宝首饰,全都送到主院,跟主夫说都给他了,让他自行处理,有便宜就占,不喜欢就扔了,其余的再送到库房。”
管家恭敬点头:“是,将军。”
……
容予之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这一排排箱子,无声询问站在一旁的管家。
管家上前一步,弯腰毕恭毕敬,“回主夫,这是宫里那位送来的,将军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让您拿着自行处理,不喜欢扔了也行。”
洛栖:“?”
容予之:“……”
容予之沉默了一瞬,又看了看管家,确定他说的不是假的,然后让他们搬到他的院子里去。
等全部人都下去后,他才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到面前的字上。
他无意识地蜷缩着拿着毛笔的手指,墨水凝聚顺着笔尖滴落到雪白的宣纸上,浸透扩散开来。
目光空洞地看着宣纸上的字出神,思绪早已飞远。
他在幼时便在母亲口中听到过洛栖这个名字,那时他吵着闹着要上学堂,可男子根本不被允许上学堂,世人对男子的定义,只是相妻教女,无才便是德。
可那时他年幼,根本不知道世人对男子的束缚,只知道想要什么便一定要。
在他不停地哭闹下,母亲终于同意给他找了个夫子,教他识文断字,此后,他展现了过人的天赋。
母亲总是对着父亲叹气,说他如此天赋,若是是个女儿便好了,就像洛家的洛栖一样,从小便跟着她的娘亲四处征战,极少在京都。
至此,他便牢牢地记下了这个名字。
他更加努力的学习,小小年纪,便能给母亲苦恼时提出一二意见。
此后,母亲的抱怨渐渐少了。
再后来,边关日渐安宁,洛大将军带着年少的洛栖回了京,而他也在京都逐渐有了名气。
他第一次见洛栖是在一个诗会上,他受邀参加诗会,是唯一一个参加诗会的男子,所以备受他人的目光。
令他吃惊的是,洛栖这种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的人会来这种文雅的地方,直到他看到了她身旁的澜成语,也就是如今的女帝。
不知为何,他在看到澜成语的时候,第一眼就喜欢不起来,可能说相由心生不太准确,但澜成语长得确实很尖锐,不像是一个不受宠的小皇女,而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
而她居然和洛栖走得近,很难不让人多想。
洛家是什么概念,基本上是洛家继承人与哪位皇女走得近,那基本上皇位就稳了。
所以当初洛栖与澜成语混在一起,直觉令他喜欢不起来。
现在看来只能说他的直觉是正确的。
年少时年轻气盛,心比天高,想要自己闯出一片天地,却忘了这个时代对男子的束缚与偏见。
即使你再优秀,总会有人表面说着夸赞你的话,背地却说你抛头露面,有辱门风,不怀好意的眼神不断地在你身上来回扫视,令人作呕。
即便他从未觉得男子与女子有何不同,更别提男子就一定比女子低一等。
他在那次诗会上出口成章,一鸣惊人,名声传遍了整个京都,大家都知道了,容家有一儿郎,才情兼备,不输女子。
诗会结束后,便有人想要靠近他,所有人都跃跃欲试,却无人上前。
只有一人。
澜成语。
她来到他面前,邀请他一同泛舟,笑容谦和,举止优雅。
可他对着那张脸就很难答应她,正想开口拒绝,却又想起临行前母亲的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莫要节外生枝,拒绝的话卡在了嘴边,让他略显犹豫。
跟在一旁的洛栖或许是看出了他的犹豫和抗拒,帮他解围道:“成语,我娘说有要事相商,要不我们先去,免得让娘久等了。”
有事要说?洛大将军有什么事情要和一个不受宠的小皇女说?除了皇位还有什么?
他不免暗想道,他完全不觉得洛栖当时是为了帮他解围。
觉得果然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即使是这么想着,他还是那副冷淡傲气的模样。
澜成语看了看他,想说些什么,却没说出来,又转头有些责怪地看了看洛栖,而那时洛栖也是一脸笑嘻嘻地回望她,让她有话也说不出来。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若是洛大将军真的找她有事呢?她不能落了她在洛大将军的印象。
洛家是她登上皇位的最大倚仗。
想到这,她眸色不免暗了暗。
很快就恢复成那谦和有礼的模样,对着他道:“抱歉容公子,本殿还有些事,那就先告辞了。”
他礼貌回应。
后来,他偶有遇到过洛栖,都是与澜成语在一起,所以每次遇到他都主动避让,避免正面相遇,多生事端。
现在想来,当初他对洛栖也是没有好感的,没想到如今洛家却对他有莫大的恩情。
再然后,他听说澜成语扳倒了当今最得盛宠的皇太女,一跃成为殿前最炽热的太女人选。
都以为太女是最有可能登上那个位置的,没想到却被人轻而易举地拉下马,令人唏嘘。
只能说明澜成语以前是在藏拙,扮猪吃老虎。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而洛家这个时候也站了出来,支持澜成语,各大家族见洛家站队了,于是也纷纷跟着站队。
如果站错了,等新皇登基,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就是他们。
可这些都与他无关,他本以为自己会同之前一般,做着自己的事情,过着相安无事的日子,却不想祸从天降。
而当年的洛栖却与如今的洛栖有着些许不同。
……
容予之渐渐收回思绪,窗外蝉鸣不断,阳光炽烈而耀眼,可他却无端升起一丝悲凉。
他低头看着宣纸上晕染开的墨水,扯起嘴角轻声笑了笑,溢着凄凉,压抑,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