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挨了顿削的陈健他们老实多了。其实他们这些人看着桀骜不驯,但骨子里都服有本事的人。
姜山可能话不好听,但那一腔真诚,这是能感受到的,而且算是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让他们有了方向。
就是感觉这小子太妖,年岁不大,嘴皮子利索,身手还厉害,那方面你都干不过他。
陈健现在听着姜山喊他健哥,已经心如止水,躺平任嘲。
明天就是彩排,姜山提前跟他们说今儿去整治形象。
等到放学,三人乖乖地跟着姜山来到一家理发店。
陈健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留了小二十年的长发,在老师傅的剪子下,刷刷落地,感觉那是自己逝去的青春。
姜山让老师傅给剪成和自己一样的圆寸。
旁边两光头就算了,反正连头发都没有还要什么发型。
剪完头,刮了胡子,三个人看上去年轻了十来岁,跟着回到店里。
姜山拿出三个口袋,一人一个,让他们自己去里屋换上。
袋子里都是姜山托姜妈段妈这几天加班加点做的衣服。
这个年代商场里卖的衣服款式,看着就那么充满乡士气息,千篇一律,你让陈健他们穿着中山装上台,咋看咋不对。
没招,姜山只好根据自己的记忆,设计了几种不算太脱离时代的表演服出来。
这会三人换装出来,缩手缩脚的还有点不习惯。
但是众人眼前一亮。
“健哥原来你这么帅呀!”
潘飞几个在旁边起哄。
“小奇哥、老伍哥也不错哟!”
毛艾尼这货也在旁边助威。
陈健上身内穿一件白色半高圆领恤衫,外套一件黑色双排扣立领夹克,下身一条靛蓝色劳动布直筒长裤,脚上蹬着双黑色半帮皮靴。
夹克领口、肘部、袖口加了皮衬,既耐磨又有设计感,看着就洋气。
小奇、老文则是恤衫颜色不一样,一个黑色、一个红色,但两人都戴了顶牛仔帽,遮住了光头。
现在这群人,看起来潇洒清爽、干净利落,有点中年郭富城的赶脚,没有了以前的那身痞气。
但姜山左看右看还是觉得画风有点不对。
琢磨了一下才发现问题,上前将三人脖子上的金链子取了下来。
嗯,这下对了,顺眼多了。
“健哥,征服听众永远是靠好的音乐,真诚的态度,而不是靠那些哗众取宠的打扮和标新立异的作派,对吧!”
“是啊!让你小子这么一说,总觉得这些年白混了,我到现在才觉着有点摸着边了。”
陈健现在要多谦虚有多谦虚。
小伙伴们听着他们聊天,看着这几天来的变化,个个在心里给姜山竖大拇指。
姜妈段妈更是无比自豪,这就是自家的孩子。
弄出的新东西都是那么好看,这是“别人家孩子”的标准模板。
元月八号,姜山又是起了个大早,他从今天开始到晚会结束就不用去学校了。
因为,来自全国各地的歌手已陆续抵达,晚上八点将在体育馆进行第一次彩排。
作为老文的得(免)力(费)助(苦)手(力),他要协助外联和协调工作,可以预见的忙。
提着老妈蒸的大包子,出门喊上潘飞、段萍(他俩也被拉来下苦力了),准备先去机场接人。
到了市政府,这边组委会特地准备了几辆车,也不是啥好车,三辆小面包,两辆小吉普。
姜山对吉普很有兴趣,这玩意在部队的时候玩的多,这都多少年没见了。
趁着领导还没来的时候,他上去跟司机套近乎。
“叔,让我溜一圈呗。”
姜山选了一个面相憨厚的司机,顺手递过去一个大包子。
“这玩意你会?”
“会,以前我爸带我在厂里练过好多次,我爸是部队下来的。”
司机一听乐了:
“行吧,我也是部队转业回来的,咱们也算有缘啊,那你上来吧。”
“谢谢叔!”
姜山连连道谢着爬上车。
还好这年头驾照查的不严,学车都不是去驾校,而是自己跟着师傅学,所以司机也没在意。
潘飞、段萍赶紧跟上,司机坐了副驾驶。
前面几辆车已经出发了,姜山打着油门,松离合、轻给油,缓缓跟上。
坠在后面,小车开的四平八稳。
说实在的,这吉普比蓝星的北京吉普还是要差点,感觉动力不太足,发动机噪音有点大,不过有免费车过过瘾就不错了。
司机坐在旁边,开始还有点担心,结果一看这小子开的有模有样,完全不像新手,还夸了他几句。
潘飞段萍已经麻木了,这人干点啥我们都不稀奇。
到了机场大概七点左右,天都还没亮。
跟着其他工作人员,布置好指示牌,休息区,大伙找个避风的地方翘首以待。
等到九点过,第一拨歌手陆续抵达,前前后后的有七八个人,按照事前安排好的,将他们送往宾馆休息。
中午在机场吃午饭,每人两个大馒头就咸菜,机场提供热水,没办法,机场离市区比较远,周边也没啥吃的,只能用干粮应付。
下午两点左右,柳焕他们到了,一行五人。
姜山远远看见一个长的很有特色的“伙夫”从通道里走出来。
一眼就认出这是柳焕,他那个长相在哪都显得那么醒目。
他挥挥手喊了声:
“柳焕老师,这边--”
柳焕看着前方挥手的少年,有点没反应过来,这谁啊?
走到近前,他看了一下姜山他们手里举得牌子,确认了一下,然后开口问:
“你好!我是柳焕,请问小姜来了没有?”
嗯,你小子又惹啥事了?旁边的老文有点犯疑。
“您好,我就是,柳老师,您几位这边请。”
姜山边说边引导着众人往停车场走。
“你就是小姜呀,听着怎么和电话里的声音不一样啊!”
啪,老文一捂脸,知道这小子肯定又出幺蛾子了。
“嘿嘿嘿,柳老师您见谅,当时不是怕您觉着我年龄小不稳重嘛,我就稍稍把自己的声音变大了些。”
姜山还有点不好意思。
这也行,柳焕的好奇心更重了,非要拉着姜山问清楚。
姜山赶紧推脱,废话,这有啥好聊的,难道我还会变女声的事也要告诉你吗?
这一天,一直在机场待到六点,除了疆省的几名歌手,其他人员全部聚齐。
这个进程虽然很累,但大家精神都很好,这是一种参与重大活动的荣誉感,没事还可以数星星玩。
导演还专门调了一台摄像机过来,算是拍点花絮。
晚上在宾馆餐厅吃过晚餐,大家一起汇聚在乌市室内体育馆。
虽然看台上没有观众,但是身处其中,依然有种热气升腾的感觉。
体育馆的灯光全部重新安装调试,舞台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按照节目流程,疆省艺术团和乌中选拔的节目先进行表演,邀请歌手的大合唱作为压轴最后出场。
准八点,舞台上的灯光一暗,只留一组追光灯,两位打扮光鲜,化着大红脸蛋、鲜红嘴唇、黑色眼圈的主持人随着灯光走上台来。
先是深鞠一躬,然后开始今天的主持。
坐在第一排靠边位置的姜山直接一捂脸。
“你又咋了,有话说有屁放,做什么怪像。”
老文在那训斥他。
“哎呀,文老师你看这个妆,谁画的,灯光照上去跟僵尸一样。”
“我哪知道,现在舞台表演不都化这种妆吗?你哪那么多毛病。”
“我跟你说,这个妆在现场灯光下看,问题不算太大,但如果放到电视上看,会让人笑掉大牙的,不信,你待会去找导演看看回放。”
当前年代的舞台普遍光照不足,化淡妆的话,出来的效果,会让人皮肤显得暗淡无光,看着死气沉沉的。
所以一般都是化浓妆,不分男女,一水的红脸蛋、红嘴唇、白粉底、黑眼圈,这其实是从京剧脸谱中脱胎而来的。
但这次因为电视录播的关系,政府特批了一笔钱,装了一批新的灯光,这样舞台的光照度够了,可是妆的毛病也暴露了。
姜山这会告诉老文,希望他注意一下,还有时间改进调整。
再说了,他也不愿意顶着两个猴屁股在台上晃呀,这简直是人生污点,以后只要提起,直接社死。
老文看他说的严重,拉着他来到工作间,给导演说了下这个情况。
导演连忙调出录像看回放,确实像他说的一样,本来这两主持人颜值还是不错的。
结果这红脸蛋、黑眼圈在灯光下一照,两僵尸上演人鬼情未了?
导演让节目继续走,自个召集化妆部门开会,看如何解决。
节目继续进行,总体看来不上不下,跟华国现阶段的其他晚会一样,平淡无奇。
其实大伙心里也明白,重头戏还是要落在最后那首歌上。
导演这边紧急开会,姜山建议直接上淡妆。
男生最多扑点粉掩盖一下脸上的小疙瘩小坑就行了。
女生可以稍微增加一些腮红、眼影等,口红可以要,但以自然为主,不宜色差过大,本来女生的平均颜值就高,没必要画蛇添足。
重新试了下效果,确实不错,导演瞅了眼姜山,你小子就是妖,化个妆你也能参乎。
过了一会,轮到姜山邱瑛上场了。
姜山上穿着自个老妈做的黑色西服,里面是白衬衣打领结、脚上一双黑皮鞋,看上去英俊潇洒。
旁边邱瑛穿着白色长裙,脚上白色高跟皮鞋,身材窈窕,亭亭玉立。
但是不管导演、老文还是广大观众,哪哪都觉得不对。
看了一会,导演一挥手:
“停停停,我说哪不对,那个女主持你把眼镜摘了,一个大黑框顶在脸上,我说怎么越看越不对劲呢。”
“还有你那个牙套,尽量用话筒挡着点,不然看着很丑。”
导演说话也挺直的。
邱瑛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眼镜摘下来,牙套现场没法摘,只能继续戴着。
她身上没兜,姜山接过眼镜放在自己西装口袋里。
这次感觉好点了,两人继续按流程往下走。
接下来一切顺利,很快到了最后一首歌的彩排。
本来《明天会更好》这歌在创作时,为了照顾大多数歌手的音域,唱起来并不费劲。
可架不住陈健使坏,他唱的时候故意在原调上升八度来唱。
你想他一个唱摇滚的,在高音处理方面本来就很有经验,既有爆发力又不会破音。
但其他歌手不服气啊,你能唱上去,我也能。
这下好玩了,大家都升调唱,但这玩意是需要真实力的,好几个都唱破音了。
姜山在旁边听得哭笑不得,导演则是气的脸都绿了。
拿起话筒就吼:
“陈健你能不能做个人啊,这是晚会又不是比赛,你整这些是啥意思?”
陈健无所谓地耸耸肩:
“导演,我不是针对谁,主要是老听人说咱实力不行,我寻思让他们看看咱的真实实力,您消消气。”
他故意用这种方式敲山震虎,就是让那帮所谓主流音乐圈的人看看,爷是你们随意拿捏的吗?
算是小出了一口恶气,接下来陈健老老实实地完成了排练。
彩排结束,大家赶紧撤,今天都累坏了。
柳焕带着一个胖姐过来叫住陈健,两人显然是认识的。
“健哥,这是我们学院的黄教授,介绍你认识一下。”
“陈健同志,您好!”
胖姐很有礼貌地问候一声。
“您好!请问您贵姓?”
陈健看人下菜碟,对自己客气的人他也很客气。
“黄红,现在跟柳焕一样,在海州戏剧学院教书。”
黄红也很客气地回应。
“您这是有事吗?”
“主要是今天听了你的唱腔,非常独特,想和您交流一下,您看您什么时间方便?”
“哟,这是下战书来了呀!”
陈健故意整出一个夸张的表情。
“没有没有,我一直喜欢陈健老师的音乐,今天才有机会第一次见面,所以我让小柳帮忙介绍认识,真的想跟你学习一下。”
黄红还是很诚恳。
陈健想了一下,似乎多认识几个人也没坏处,随即答应:
“那行吧,演出结束后,咱们找个地聚一下,跟小姜联系就成,他知道在哪能找到我。”
“那行,到时再聚。”
黄红柳焕点点头撤了。
九号,继续带妆彩排,所有人忙的晕头转向,但没有一个人抱怨,大家都很珍惜这次机会。
结束时,导演特地提醒大家晚上早点休息,保存体力,保持状态。
十号,晚会将于今晚六点开始,但是演职人员吃过午饭,就开始进入场地进行准备。
下午三点一过,等不及的观众也开始陆续入场。
主要是现在的娱乐活动太少了,再加上这次的活动宣传的这么好,大伙都想早点来看看。
随着场地内的人越来越多,嘈杂的声音在密闭的体育馆中越来越大。
这场面对于专业歌手来说还好点,毕竟都是有表演经验的。
但对于乌中参加表演的学生可就不行了,个个紧张的肌肉僵硬、表情呆滞。
姜山忙前忙后的脚不沾地,但是看见这个状况,也觉得不行啊!
冒然把学生放在这么大的舞台上表演,心理这关不好过啊,咋整捏?
旁边老文也急的团团转,这两天彩排的时候还没觉得,这会观众进场了,那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没辙,姜山只能建议老文把乌中的全部表演者召集起来动员一下,尽量让他们放松一点。
老文点头同意,很快乌中的表演者召集到一起,黑压压的一片。
拿起话筒,看着下面几百双焦灼的眼神,老文先作了一个放轻松的表情,然后开口:
“你说你们有啥好紧张的,那么大的体育馆,上面的人能看清楚谁是谁吗?就在这紧张,自己吓自己有意思吗?”
呵呵呵,姜山配合地在一旁作个傻笑的鬼脸。
其他人看着他那个蠢样终于被逗乐了,气氛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就是,你们这样想,这上舞台的又不是我一个,还有那么多同伴呢,没啥可怕的。”
姜山跟着宽心。
“可是山哥,我们只有两个人呀,”
说相声的胖瘦组合哭丧着脸。
“你俩知足吧,人家孙柔一个人表演,人都没紧张呀。”
“不不不,我紧张,我紧张的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孙柔赶紧颤抖着澄清。
她话一落地,笑声更大了,人就是这样,看见有比自己更倒霉的,好象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那让我们谢谢孙柔同学舍己为人,紧张你一个,放松所有人,大伙鼓掌。”
姜山接着调侃。
这会笑的人更多了,很多人还鼓起了掌,你这打油诗编的不错呀。
孙柔听得直翻白眼,什么就紧张我一个,你作个人可好。
看着大伙表情总算正常点了,老文挥手让大家赶紧准备。
姜山则叫住孙柔,跟她解释:
“对不住啊,孙同学,让你受委屈了,主要是这帮人太不靠谱了,你别介意,其实以你的水平,应付这种表演那不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嘛。”
“没事,我看着这帮人也觉得头大,为了晚会,一点付出没啥。”
平时看起来娇娇柔柔的孙柔居然还有点大气。
时间越来越近,晚会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