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张翠花边哭边说,大队长和石书记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以前倒是不知道,他们大队还有钱香梅这么阴险毒辣的女人,能在没什么仇怨的情况下这么害人,害的还是自家亲叔伯兄弟和远房妯娌,如果二麻子媳妇说的都是真的,那这就是一条毒蛇啊!
李大队长气得狠狠地拍了下桌子,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才停下对石书记说:“如果证明这件事真的是有人故意设计策划的,那就必须严惩,刹住这股歪风邪气!如果只是二麻子媳妇自己犯浑,鉴于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那就批评教育,再警告扣工分,你看怎么样?”
两人统一了意见后,就派人叫李建承也进来,又派了刚才的两个民兵再到地里走一趟,去把钱香梅带到大队来。
看着李建承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冒冷气,大队长李建国愁的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叹了口气,才嘬着牙花说李建承:“我说建承啊,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怎么会招惹上张翠花那个二货了呢?咱村谁不知道,那就是个愣头青二百五啊,真要是对你又起了心思,以后你还能有个安生日子过吗?万一灵兮要是知道了,你就等着打地铺吧!”
因为是远房兄弟,大队长真是为李建承操碎了一颗老母亲般的心!
“咳咳,老李啊,还是先让建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吧,看看和二麻子媳妇说的是不是一致,一会儿那个挑唆的也该到了。”
书记一看李大队长说着说着跑偏了,赶紧咳嗽了几声打断他的话。
李建承这才抿了抿唇,勉强控制住自己骂人的冲动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当时李建承正汗流浃背的在自己分到的田垄里干活,为了多挣工分养家糊口,他今天特意要求给自己多分的活,反正自己一个大小伙子,多干点没啥。
老人们常说“力气是冤种,越使越勇”,他深以为然,年轻人干活累了,睡一宿觉,第二天又生龙活虎的了,为了早点给妻儿一个安稳的家,他铆足了劲多干活。
眼看着除完草的地垄越来越多,他的心里开始计划一会儿早点干完,回去的时候顺便去把自家菜地的草也整理一下,总不能让地荒了,毕竟这几年还得靠地吃饭呢!
别人休息喝水的时候,他也没舍得耽误,拿起自己带的水壶喝了点水,活动了几下有点发沉的胳膊腿,就又拿起锄头锄地。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刚才还在和钱香梅一块嘀嘀咕咕的张翠花,突然跨过好几条地垄,拿着自己的水壶跑到了他面前。
一过来就抢他的锄头,嘴里还疯疯癫癫的说着些胡话,说什么“建承哥你快别干了,她石灵兮在家当娇太太,让你一个人家里地里的这么忙活,她不心疼我心疼啊,你快喝口水歇歇,我这水里放了白糖的,可甜了!”
说着就把水壶往他嘴边举,本来还震惊于张翠花竟然这么大胆,看到快要挨到他嘴唇的水壶,李建承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这个女人是疯了吧?当着这么多社员的面还要不要脸了!
“不用,我不渴,男女有别,嫂子还是留着自己喝吧!”他赶紧严词拒绝了。
可是张翠花却像是妖魔附体了一样,追着喂他水,嘴里还不停的嚷嚷着:“叫你喝你就喝嘛,咱俩本来就青梅竹马的,要不是石灵兮横插一脚,我早就是你媳妇了!你和我客气啥,为了你,我干啥都愿意的。”
听着张翠花恬不知耻的胡言乱语,扫了一眼旁边看热闹的社员们一脸八卦的表情,李建承的脸黑的像锅底一样了!
一把打掉举到他脸前的水壶,李建承忍着想要打人的冲动,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想多了,都是一个村长大,算不上什么青梅竹马,我也用不着你帮,你是麻子哥的媳妇,我叫你一声嫂子,请你自重!”
谁知道张翠花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望着他哭了起来,边哭边说着一些她自以为是的过往,直到李建承实在忍不住怒斥道:“那只是你以为的,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从小到大,我连话都没和你说过几句,是你自己想太多了。”
谁知道就是这样的一句实话却捅了篓子,张翠花先是不可置信的摇头,然后就坐到地上呼天抢地的又哭又骂。
哭自己命不好,李建承没良心不要她,爹娘把她嫁了个麻子,骂石灵兮不知羞耻抢了她的男人,到了后来,肥胖的身子更是直接躺到田里,打起滚来!
最后,就是大队长赶到后看到的那样了。
听李建承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两个人已经基本可以断定,这件事李建承是受害者了!
正在这时,民兵连长进来说是派去田里的两个民兵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带着钱香梅在门外等着。
其实事情到现在已经基本清楚了,只要再查明张翠花是不是真的被人撺掇的,就能做出处理。
示意李建承先回避,又让民兵把钱香梅带进来,一进门看到书记和大队长两个人一脸严肃的看着她,钱香梅就有点慌了。
她局促不安的坐在凳子上,两手握在一起不停的扭动着,一双勾人的狐狸眼躲躲闪闪的,偷偷的观察着对面两个人的神色,一看就是做了亏心事心虚的样子!
书记不动声色的看着对面眼珠乱转的钱香梅,他是侦察兵出身,经受过炮火的洗礼,身上自带一股让人敬畏的气势。
现在他只是看着,半天都没说话,就把钱香梅吓得够呛,她哆哆嗦嗦的转头去问李建国:“大队长,你们喊我来是有什么事吗?我还赶着回去锄草呢。”
李建国哼了一声:“干活的事以后再说,这会先说说你下午都和二麻子媳妇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就是女人间的聊天,还能说啥啊!”她嘴硬的说。
“你诱导李二麻子的媳妇张翠花……仇视石灵兮……然后又……以达到你自己的目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看到钱香梅想和大队长打马虎眼,石书记把已经了解到的情况先说了一遍,又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没有,我是建承的亲堂嫂,怎么可能会去害他,石书记,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呐!”
看到石书记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狡猾的钱香梅在大声的替自己喊完冤后,又急忙解释:“我就是看翠花一直盯着建承看,觉着双方都结婚了,不应该在想那些有的没的,就劝了她几句让她踏实跟着二麻子过日子的话,我可没有让她去找建承说那些胡话啊!大队长,石书记,你们明察秋毫,可不能冤枉我啊!”
石书记和大队长对视了一眼,他们就知道会是这样,毕竟能想出那种阴损主意的人,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他们吓唬住!
可惜当时别的社员都离得远,没有人听到她们的谈话内容,二麻子家那媳妇又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对峙也说不过这个女人,这件事也只能高拿轻放,警告几句了事。
于是,还是由能说会道的石书记出面,把两个女人批评教育了一顿,又警告了张翠花几句,告诉她们今天两个人都没有工分,就让她们各自回家了。
看着阴沉着脸坐在大队会议室怎么说都不走的李建承,李大队长无奈的抛出了杀手锏:“估计这事够呛能瞒住灵兮,她怀着身子受不得刺激,你还不赶紧想办法哄媳妇去,打算一直在这儿守着我啊!”
话没说完,李建承就站了起来,凉飕飕的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句“再有下次,我就打的她们妈都不认识”,急急的转身就走了。
看着这小子着急忙慌的跑回家了,李大队长终于松了一口气,疲惫的坐在凳子上,嘟嘟囔囔的骂了一句:“这狗日的,从上次昏迷醒了,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听着李建国的吐槽,石书记呵呵笑了笑没有说话。
刚端起自己的茶缸想喝口水润润嗓子,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一个老婆子呼天抢地的哭嚎声。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得,又来活儿了,这几天可真够热闹的。
趁着人还没进屋,赶紧先喝了口水还没咽下去,门就被推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哭着走进来,俩人一看,嚯,二麻子的娘李寡妇跑来告状了!
李寡妇说他儿子刚才回到家,嫌媳妇丢人,非要闹着离婚,儿媳妇刚才一进家门,两口子就打了起来,她儿子和疯了一样,谁也拉不住,把张翠花的胳膊都打折了!
听到竟然闹的这么厉害,在书记的眼神示意下,大队长只好认命的起身跟着去看看。
到了李寡妇家门口,就看见院外围了一圈刚刚下工的社员,院里也有几个人正在劝二麻子冷静点,张翠花已经被人扶着进屋里躺着了。
看到李建国来了,人们纷纷打招呼,李建国头疼的看着院子里的一片狼藉,这看起来战况挺激烈啊,瞧瞧这又是棍子又是擀面杖的,这是真下死手啊!
看了蹲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粗气的二麻子一眼,李建国拿了个小板凳坐下,咳嗽了两声,等院里的人都看着他的时候,才问道:“人伤的怎么样啊?送医院了没有!”
“没有,她这种不要脸的东西去什么医院,她自己作的,活该!”李二麻子恨恨的说。
旁边有人赶紧上前和李建国汇报张翠花的情况,说都是外伤,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胳膊动不了!
听到人没什么大事,李建国的心稍微踏实了点。
“不管怎么样,也得先送医院看看啊,胳膊折了不是小事,有什么事回来再说也不晚。”李建国劝道。
“打发人去叫她娘家人了,让他们接走,这样的媳妇我宁可打光棍也不要了!”二麻子愤怒的脸都气红了。
李建国闻言也不再劝,愿等就等吧,娘家人来了二麻子也能冷静一点。
结果娘家人没等到,送信的人自己回来了,一进门就看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这小伙子一下就乐了:“建国叔你们这是干嘛呢?怎么跟欢迎英雄回归是的?搞这么隆重我这有点不好意思啊!嘿嘿嘿。”
李建国翻了翻眼皮,没理他的贫嘴,二麻子着急了:“大林,让你去张家送信,送到没?他们家人呢?”
叫大林的小伙子这才敛了神色,咧了咧嘴说:“我去的时候他们一家都在家呢,不过张家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嫁给了你,那就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他们不掺和,以后就当没这个女儿了!”
小伙子复述完张翠花娘家人的话,院子里的人都沉默了。
这个年代,本来女孩们就不受娘家重视,这张翠花又傻不拉叽的闹了这么一出,给娘家人丢尽了脸面,哥哥嫂子会管她才怪呢,就是爹娘不忍心,哥嫂也会拦着老人不让管的!
所有人不由得感慨张翠花是自作自受,一个结了婚的女人,竟然大庭广众之下跑到别的男人跟前讨好示爱献殷勤,还被人家拒绝了,真是亏她脸皮厚,要是脸皮薄的就是不死也没脸见人了!
眼看娘家人不管这事了,李建国只好又催李寡妇娘俩,让她们赶紧把人送到医院去看看,别耽误了治疗半路上成了残疾。
看没别的事了,李建国刚要走,二麻子看着他,眼睛通红的请求:“大队长,请你和书记帮我开张证明,等从医院回来,我就和她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
说完,这个憨厚的汉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叹了口气,李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声:“先去医院吧,就当看在孩子的份上。”
李寡妇从邻居媳妇的手里接过刚刚一岁半的小孙子,看着孩子吓得小脸煞白,扁着小嘴不停的哭泣,她把孙子紧紧的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背,满是皱纹的脸上也流下了心疼的泪水,嘴里轻轻的呢喃着:“造孽啊,真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