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臣的声音向来是温和、干净的,少有如此嘶哑的时候。
那略显苍白的面颊令小桃心底暗暗一惊,连忙上前一步,“回君后的话,陛下已经回了御书房。”
白沐臣垂眼看着面前还未吃完的金水葡萄,莫名有些失落。
他现在,真的很想看见陛下。
他眼下已经失去了味觉,定是病情愈渐恶劣。
此时他不想再顾及什么礼仪廉耻,也不想提及何为一国之后,他只想在油尽灯枯前守在心上人身侧。
白沐臣心底一阵酸涩,思索半晌后理智又占回上风。依旧是那大度又体贴的微笑,依旧是那温和有礼的神色,他看着眼前一脸担忧的小桃,微微颔首,“本君知道了。”
小桃面色复杂,她咽了咽口水,小声试探道,“君后是有事与陛下商议吗?奴婢这就去禀告陛下。”
白沐臣闻言摇了摇头,眼底的失落转化为坚定,“不必,陛下回御书房定是有要事商议,本君不能打扰陛下。”
语落,他的目光又移至戏台中心。
陛下说过,她喜欢他。
她是喜欢他的。
陛下那般的好,他不舍得让她为自己忧心。
—
这戏唱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小宴散场之时,已是接近傍晚。
弥留的余晖令天色黯然,层层淡色交辉相映。
与白云缠绕的黯蓝掺杂着几分较为浅淡的红霞,期间隐隐透露着光色的暗黄与浅淡的紫色相互交织,再往下就是一大片红霞,愈往下颜色愈深。
山间的残阳还未落,弯月便从云层中缓缓脱身而出。
暖色的余晖倒映在湖面上与那红霞融为一体,地面也笼罩着暗红色的光影。
恰逢微风拂过,不断泛起涟漪的湖面恍若揉碎了的琼美玉,一眼望去波光粼粼,层层鳞浪随风而起。
眼前之景似一张画,令人移不开眼。
白沐臣的发丝被微风轻轻吹起,如瀑青丝与飘扬的长袖缠绕,他望着已是空无一人的御花园,抿唇微微愣神。
各侍君已经回了自己的宫殿,清扫场地的宫人与戏班、乐师本是各司其职,结束也是各回各的班房。
白沐臣走至湖边,任由拍打的浪花溅湿了他的衣角也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
不似平日里与帝王齐肩而立的淡然,也不似手握文书时的侃侃而谈,更不似旁人眼中温润如玉的丞相之子。
他此时就像一个茫然的孩童,不知去向。
白沐臣垂眼望着已被打湿的鞋袜,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怔愣的从腰间的袋子取出了一颗包裹着几颗桂花的翠珠。
他在手里握了又握,直到掌中的体温将微凉的珠身握的发热,这才又小心翼翼的收了回去。
他寻过医,可无人能解他的疾。
儿时中的毒与心底的阴影并不会消散,只会伴随着成长传来一次次阵痛。
当年的毒,并不只是用来催情那么简单。
那女人要他余生都被黑影笼罩。
白沐臣长睫一颤,眸光微闪。
可如今玄安的江山还未真正稳定。
他也舍不得他的卿卿。
他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