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潮湖畔。
莫问冲天而起,一瞬闪至老魁身前,右拳环绕龙象虚影狠狠轰向后者面门。老魁目眦尽裂,抬手想要抵挡,拳头却摧枯拉朽落在脸上。
老魁身体如炮弹般坠入水中,惊起滔天巨浪。莫问却不罢休,双手成掌,内力尽数凝聚,状若疯癫向湖中不断挥掌,一条条金龙虚影咆哮着冲去,升起一朵朵巨大的蘑菇云,锦鲤翻飞,湖畔下起了大雨,龙吟盘旋嘶吼了一柱香时间方逐渐消散。
发泄完的莫问立在上空,束发的绸带崩断,一头长发在夕阳下随风舞动。
湖中水位下降了整整三成,湖畔柳树七成皆拦腰折断,岸边青石板上尽是蹦跳的锦鲤。掉入湖中的老魁静静漂浮在水面上,生死不知。
头上趴着条红色锦鲤的徐凤年张嘴吐出一口湖水,拽下胸前的水草,先前场面超出了不懂武功的世子殿下的认知。身后的老黄默默收起木匣重放回背上,嘴里嘟囔着:“你说你惹他干嘛呢。”
清凉山上的大柱国看着一片狼藉的听潮湖,叹着气朝身后挥挥手,“叫人把楚狂奴捞起来,看看是死是活,尽全力救救,这湖又得重修一次了。”
听潮阁高层,窗边的李义山盯着回到地面的莫问,自语道:“御剑而行,内力凝物,真是越发看不懂你了,惊鸿客...”
长发遮住面容的莫问徐步走入亭中,俯下身将鱼幼薇轻柔揽起,见其紧咬嘴角强忍着痛,双手将至阳内力缓缓传入她的体内,伤口血流很快止住,怀中人也松下心神沉沉昏睡。
一旁的南宫仆射挣扎着起身,拾起绣冬,就要转身离去。莫问却叫住她,抽出鱼幼薇身上春雷,连同一个小巧檀木盒子扔过去。南宫仆射接住抛来的两样东西,眼中不解,男子却已转身离开,不带感情的声音逐渐远去。
“你帮了这妮子,我欠你一个人情。春雷物归原主,丹药能治你身上伤势,不怕有毒就服用。不必执念于败在我手,你我修行理念不同,搭不着边。”
留下凝视着手中之物的南宫仆射陷入沉思。
......
伤口感受到丝丝凉意的鱼幼薇醒转来,目光一转看到莫问正在自己背上涂着不知名伤药,窗外夕阳已经落山,天色暗了下来。。
“醒啦,还疼不疼。”莫问低沉的声音传来。
鱼幼薇发觉背上凉飕飕的,想必是莫问擦药时剪去了染血的布料,回想起当时险些失控的莫问,心中泛起甜蜜,眼中笑意盈盈,“不疼。”
“不疼,那我就走了。”说着真的停下手中动作,开始收拾东西。
鱼幼薇见男子真的要走,撅起小嘴,委屈巴巴。
“疼~”
莫问这才得逞地轻笑着继续擦药。
“以后不要冒险,他要那破刀给他便是,也不要再做替别人挡刀这种傻事,救人一命造不了七级浮屠,只会让爱你之人心疼。”
莫问轻声开口,不再逗弄鱼幼薇,语气正经肃穆。
“那你会心疼么?”鱼幼薇自动忽略莫问话中前面一段,突兀出声问道。
正讲大道理的莫问声音戛然而止,沉默良久,收拾好东西转过身放在一旁架子上,低声说道:“我不会。”
得到男子答案的鱼幼薇眼神暗了下去,眼中起雾强笑着开口,未发觉喉咙有些哽咽,“我就知道你怎么会...”
“我会生气。”男子声音再度传来,仍是淡淡的。
话未说完的女子却破涕而笑,转过头不让男子看见脸上的温热,瓮声细语。
“可是那样我会心疼呢...”
另一处院子。
屋内烛火摇晃,床前立着二人,床上躺着的不正是那被轰入湖底的老魁。
“全身肋骨断了七根,右臂经脉断裂,就算痊愈这辈子也与指玄无缘,那莫问还是留手了。”
半张脸遮盖在阴影中的大柱国沉声开口,没想到楚狂奴在莫问手中也不是一将之敌。想起当时情景,见惯龙争虎斗的人北凉屠也不由胆战心惊,那般威势完全不是寻常天象该有的。连剑九黄都直言就算九招齐出在莫问手中也撑不住十个回合,真是个怪物。
“义父,若有这莫问相助,想必世子掌控北凉并非难事。”徐骁身旁另一人,六大义子中的袁左宗低声说道。
徐骁点点头又摇摇头,笑容苦涩。
“若是那般,我倒也放心了。”
往后半旬,莫问照料着受伤的鱼幼薇,后者背上刀口已经结痂,生出粉红的嫩肉,可如此深长的伤口难免会留下疤痕。知道女子皆爱美,试着开口安慰,鱼幼薇却从莫问举着的镜中抚看着背上狰狞笑着说你身上也有那多些疤,我也留一道正好与你相配,神采奕奕,眼中藏着骄傲。
一日,莫问正陪鱼幼薇做着木雕,久未现身的徐凤年拍门而入,怔怔有些失神,什么也没说呆坐在石桌旁。鱼幼薇识趣地进了屋内,留下空间给院中二人。
“莫哥,老黄前些天突然来跟我辞行。”进门一直沉默的徐凤年终于开口,眼中仍无神采。
“怎么,去武帝城?”
摆弄着手中木雕小人的莫问头也不抬,心中却是了然,老马夫终要以命请他的世子入江湖。
徐凤年愕然说道:“莫哥你怎么知道?”
莫问捡起画笔抬手在木雕上添了两笔,解释道:“你家老黄木匣子里有把剑挂在那武帝城头呢。”
徐凤年一听,语气埋怨道:“要我说,这劳什子破剑挂在那就随它嘛,又不是什么玉盘珍馐,老黄非不听,硬要去和那王仙芝对打。人家可是自诩天下第二,去踢馆的没一个走下城头的,老黄这烧柴火都嫌干细的身边怎么打得过嘛。”
说着语气又黯淡下来,“老黄陪我三年来回走了六千里,虽然每次被追杀跑得比我还快,吃的比我还多,睡觉还打呼噜,但我知道,在老黄心里,我永远是少爷,不是什么世子。偷鸡摸狗爬树下河皆是老黄教我的,现在把我丢在荒郊野外也饿不死,我怕这一回就看不到老黄笑着缺门牙的脸了。”
徐凤年紧盯着莫问,正声道:“莫哥,你实话跟我说,老黄此行有几次胜算。”
莫问放下木雕回视,肯定答道:“会死。”
徐凤年仿佛预料到这个结果,再次开口:“那如果莫哥你对上王仙芝呢?”
莫问沉思一阵,估摸着开口道:“重伤。”
徐凤年有些吃惊,难以置信道:“那王仙芝当真如此厉害?”
莫问看向他的眼神却有着无语,古井无波出声:“他重伤。”
徐凤年如遭雷击,怔在原地,脑子里全是大大的问号。
重伤天下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