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七将石台收进了纳戒,这个比什么都重要。
元家众人收拾妥当,元七牵着花脸毛驴。
怪不得有驴脾气一说,这驴确实犟,元七叫它小花,它拿头顶你,不断的顶!你那脸不是黑白花的么,叫的有错?
后来改叫它花脸,看起来还是不高兴,还是犟,但稍好,不拿头顶人了。
小七想过叫它马户,算了,别改来改去,它已经没顶我了。
“我就不明白了,花脸就比小花好听?这不差不多嘛?”
小七看着这厮,表示不理解。
“啊——呃——啊”
花脸小毛驴叫了,看那样子,不高兴。
花脸毛驴的脑袋儿一会转向左,一会转向右,小毛驴左顾右盼,似乎想了想,走到院里的石桌前。
小毛驴两只前脚一举,就搭上了石桌,
两只后腿仍然踩着地面,身体前后耸动起来,这动作,怎么看,怎么象那啥……
“啊——呃——啊”
小毛驴偏着脑袋,一边耸动,一边看着小七。
这场景,辣眼睛……
“小七,看看你这蠢驴在干嘛!”
阿金拿起一把扫帚,将小毛驴的激情动作打断。
“啊——呃——啊”
小毛驴似乎挺委屈,一边跑一边叫,还看着小七。
似乎在说,“懂了不?懂了不?”
哦
明白了
“你是说,你是一头公驴,所以不愿意叫小花,是不是?”
花脸同志听了,跑过来欢快地蹭着小七,
“呃——啊——呃”,
小毛驴挺高兴,表示你终于懂了!
小七哭笑不得,抚摸着驴头,
“花脸,我是懂了,可你这表达方式,也太,太特么不忍直视了呀”
但它好像没有更好的表达方式呢,这驴犟是犟,不蠢。
——————
前一天。
收到元七的地图后,元家众人开了个会,老爷子问过小七地图怎么来的。
小七只能说无法解释,要保密,他不能透露先生的秘密,而这个关键时刻,地图他又必须拿出来。
小七建议派人先去探路,验证这条路的真假与路上的风险。
但被老爷子否了。
老爷子知道,元家现在早就被监视了,派人去探路,反而容易暴露那条小路,探路的人还容易遭遇不测。
重要的是,王城有人回来了。
元铁,一个精瘦黝黑的汉子,长期呆在王城观察动向,发现两千虎卫铁骑奔向龙须城的时候,快马加鞭将消息带回。
“乖孙,给你地图的人可靠吗?”
“可靠!”
“那就好,这地图不象有假,我们没有选择了,明天一早就拼杀出去,进南越山,走小路。”
“乖孙,我们任何人都可以牺牲,只要你能活下去”,魁梧的老爷子蹲下来,抱着他。
“记住爷爷与你说过的话,记住元家的祖训,将元家传下去!”
元家,男人们眼眶红,女子泣。
这就是元家的命吗?
小七心中默想,他没有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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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叼走了太阳,
战马迎来了月亮,
一队人马奔走在龙须山上,
前方两人一驴,后方追着的有千骑。
阿金拍了拍花脸毛驴腹部,小毛驴后腿一蹬,尘土扬起,驮着精疲力尽的元七加速向前。
“小少爷,我们有金银铜铁四个兄妹,不是亲生的”
“我的父母亲人都战死了,将军将我养大,赐的元姓”
“我年龄最小,将军说女孩子叫元铁不合适,于是让我排了老大,叫元金”
“我的武道天赋最好,现在已经三境后期,做他们三个的老大,肯定要是最厉害的那个,小少爷你说对不对?将军说我呆在元家委屈了”
“我不后悔,我就是要呆在元家,守在将军身旁,我生是元家的人,死是元家的鬼”
“将军老说我嗓门太大,修炼之人那叫气势,是气势对吧?”
“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不能葬在将军身旁,以后再也不能服侍将军了”。
元家众人刚出家门不远,就遭到了纪家众人和王城高手的围堵。
战至最后,纪家众人和国师派来的高手全死,元家存活阿金和小七两人,他们将亲人草草安葬后,国师的两千铁骑就到了。
阿金虽强,但敌人太多,只有逃亡。
阿金将一根簪子交到元七手里,“小少爷,这是小时候将军给我买的,以后请将它和元家的人葬在一起,陪着将军”
“小少爷,天要黑了,按地图走,记住将军说的,活下去”
到了一个隘口,元金不走了,用刀背一敲驴屁股,
啊——呃——
小毛驴吃痛,奋勇向前。
元金提着一柄虎口大刀,一女当关,居高临下。
元七几乎奄奄一息,他也战斗了一天,他的修为最弱,他神智是清醒的。
他很想劝住元金,但他同时也知道,那样谁都逃不掉。
他紧紧握住手里的簪子,这一天,他流了他两辈子的泪,此刻再度流泪。
哈哈哈哈,他想笑,高兴到极致是哭,悲痛到极致是笑。
我苟苟而活,躲躲藏藏,从不与人交恶,甚至都不与人接触,却落得一个家破人亡,一日之间失去所有亲人!
这是个什么狗屁道理?
这又是什么样的狗屁世道?
身旁夜风呼啸,身后刀嘶马鸣。
那个隘口,人头滚滚,哭喊声,惨叫声,从高山上飘去很远,很远。
鲜血飙溅,染红高悬的弯月,那一柄虎口大刀,杀退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再也没有人马追来,身后的砍杀声渐行渐远,直至完全听不见。
也不知走了多久。
元七指引着小毛驴,终于走出了龙须山脉,前面的山脉更高更雄壮,不用说,这就是著名的南越山脉了。
小七从纳戒中拿出点食物,补充了一下体力,运行了一会功法,补充枯竭的灵力。
由于家人的倾力保护,他没受什么伤,他在地上躺了一会,疲惫的身体与精神恢复了不少。
为了保险起见,必须要进山,再往前走一点。
他找了一处水源,简单洗了个澡,主要是洗去身上的血腥味,南越山脉才是真正的妖兽聚居地。
将衣服收入纳戒,另取出一套衣服换上,衣服也有血腥味。
花脸小毛驴哈呲哈呲大口喘气,元七拉着它也喝点水,今天这家伙辛苦了。
元家也有战马,那些马被纪家众高手第一时间就射杀了,反而这小毛驴呆在一旁没人理会。
没想到花脸毛驴立功了,就在一个虎卫军要劈中元七的时候,它突然冲出,一头顶飞了人家,驮上元七就跑。
元七一跑,阿金的压力骤减,山间狭窄崎岖的小路,小毛驴健步如飞,虎卫军的战马反而不如它轻松。
小七再看了看地图,打算进了南越山再休息,不休息是不行的,毕竟晚上赶路不安全。
他从纳戒中拿出石台,想给先生写点什么,想倾诉今天发生的一切。
他最终收起石台,什么都没写,最痛苦的东西,不一定需要分享,不一定需要倾诉,对男人来说,可能藏在最深处。
他的心神,此刻更为内敛。
人不是慢慢长大的,人的长大是一瞬间。
小毛驴驮着小七,它是没有铃铛的小毛驴,它往山上走,它悄悄的,没有叫,它似乎很懂。
元七运行敛息诀。
月色很薄,大山很深。
南越山脉是东西走向的,他是从南往北翻过去,但即使是从南到北的翻越,即使没有妖兽,这莾莾群山,普通人也要走个把月。
他有点紧张,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