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风站在皇帝的寝殿外，沉默不语。
皇帝跟前的大太监明总管，从寝殿里出来，大冷天的，头上的冷汗直冒，他抬手擦了擦汗，抬眼看向陆长风。
“侯爷，皇上还昏睡着，你说这怎么是好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刚刚接到下面人报来的消息，说是齐家领着禁军，与裴家的兵马司，已经打起来了，各处衙门，朝中诸位官员，谁也不敢冒头，全都龟缩不出……”
京城已经乱起来了啊！
明总管才擦干的冷汗，又冒出来了，他再次抬手接着擦了擦，放下手时，便开口道：“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侯爷，你想想法子吧！”
他是真的急得不行，皇上的情况不好，外面又乱起来，连个能镇压的人都没有，除了指望眼前的陆长风，完全没有别的人可以指望的。
说什么公主府、宗室，平常享乐，他们是一个不会落下，但眼下这种局面，一个冒头都没有，没见连宫里都不来了吗？
估计都在想着怎么自保吧，但他们却也不想想，若是皇上不好了，他们又能有什么好？
都是些鼠目寸光的，明总管在心中暗骂。
陆长风双手一摊，道：“明总管，你是知道的，薛家叛乱那晚，是一场恶战，手下的将士死伤无数，如今也就只剩那点人，能顶什么事？”
明总管当然也清楚这些情况，眉头皱得死紧，好一阵之后，开口道：“要不，调宫中的御林军……不过这事儿，需得皇上同意，才能调得动人。”
然而陆长风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与明总管你说句实话，就宫中的这些御林军，都是些花架子，根本顶不了什么事，禁军打不过，兵马司的人也打不过，调他们出去跟人打，只有丢脸的份儿。”
“这，这……”
“他们也就是个花架子，走出去能唬唬人罢了，根本没什么战斗力，在宫里养废了！”陆长风言语间十分瞧不上，真正上战场见过血的兵，可不是宫中御林军这样的。
明总管多少也知道御林军有些不济事，但在陆侯爷眼中，竟是如此不顶事吗？
他一时也不免露出颓然之色：“难道真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见他是真的愁得不轻，陆长风开口道：“明总管，外面的形势如何，现在还不是最要紧的，眼下最要紧的，是皇上的身体状况！”
说完这话，他便垂眸不语，靠在殿门边，抬眼看向外面的天空，静默无声。
明总管的面色，更加颓丧了，皇上的身体状况，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怕是熬不了几日了，原本就伤得不轻，后来没能好好养伤，伤口接连崩坏，又经历接二连三的打击，铁打的人都受不住，更何况皇上身娇体贵，哪经得住这般折腾。
如今太医拿人参吊着命呢！
他是皇上身边侍侯的人，若是皇上没了，那他该何去何从，可还能保住性命？
他也不是不忧虑，奈何根本就没有退路。
“侯爷，皇上若是不行了，可要怎么办？”
陆长风沉默无语，他手里有兵，但那都是朝廷的兵，再则，与薛家殊死一战，已经所剩不多了，若是给些时间，再招募一些兵丁，慢慢操练一段时间，便又能立起来，只是，眼下可没有这些时间。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手里现在就那点人，谁也镇压不住，到时候他们若是想拿我开刀，我也毫无抵挡之力。”陆长风语声缓缓道。
不无这种可能，明总管在宫中待了大半辈子，见过的事不少，皇权争斗，才不会跟你讲道理，什么大帽子乱扣下去，明明忠心耿耿，却偏要说你是包藏祸心，让人百口莫辩。
“侯爷，可有什么打算？”明总管问道。
陆长风眸光明灭不定，好一阵之后，才反问道：“不知明总管有何打算？”
明总管也沉默无语。
良久之后，他才长长一叹，道：“我一个阉人，一辈子走不出宫门去，皇上若是……也只能看命！”
皇上若是让他们陪葬，他们也只能陪葬，若是不用陪葬，新帝会待他们如何，那也不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也未必会愿意再用他们这样的老人，自会提拔心腹之人，皇上没了，他们这些侍侯的人，差不多也就走到尽头了。
心中也不免生起一丝悲凉！
“奴才这辈子，大抵就是如此了，倒是在此祝侯爷，前程似锦！”
陆长风内心也有些颓丧，从边关得胜归来，封为侯爷，又得皇上看中，荣升朝中新贵，一时风头无两，但这些却似过眼云烟一般，皇帝如山陵崩塌，他们这些跟随的人，又哪里能讨得了好。
他的前程大抵也就此断绝了吧！
至于新帝，谁会成为新帝，这也不好说，但无论如何，新帝也不会用他，毕竟他追随的皇帝落成这般局面，新帝估计都会嫌他晦气，不会愿意用他的。
什么侯爷的名头，皇帝若不愿意用，那就什么也不是，甚至随便找点借口，侯爷的爵位都能撸了去。
“明总管就不要说笑了，我与你一般，哪来的什么前程。”
“侯爷……”
“明总管我问你，你觉得新帝会是谁？”
这话多少有些大逆不到，但话都说开，这个节骨眼上，反倒没那么多忌讳了。
“大概会是恭郡王吧，毕竟他与皇上的血脉最近，人也在京城最为有利，别的宗室血脉太远，外面的那些蕃王，就更远了！”
陆长风勾了下唇角，道：“可不是巧了，恭郡王妃对我恨之如骨，若是成为皇后，怕是会最先拿我开刀。”
心中暗叹一声，可见，这京城是不能待了啊！
明总管身为御前总管，他知道的事，比一般人多得多了，好比那位郡王妃，在没有成为郡王妃之前，总有几次巧遇陆侯爷表明心迹，他不是多事之人，这种事情心中有数，却并没往外传扬。
因爱生恨，登上高位就拿陆侯开刀，是这位郡王妃能干得出来的事，她的德行，可比不得裴皇后。
越是清楚，明总管就越忧虑，这宫里往后只会越来越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