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包括一直对江清梨怨愤满满的程珉都愣住了。
江清梨倒也听话,面色不动,笑容不僵,只是乖乖巧巧地往后退了一步,真真的远离。
只是在脊背碰触墙壁的一瞬间,一股钻心的痛仿佛将她全身贯/穿。
于可烟:“阿屿你这……江小姐好歹也了救你受了伤,你看看这手,这绷带。”
“你也割腕了?”
程屿冷冷睨了江清梨一眼,用不慎利落的手将轮椅摇起。
“我要回病房。”
程家人先后跟着一起离开,经过江清梨的时候,眼神或怪异或同情,但没有人再跟她说过一句话。
刚刚还热闹嗡嗡的走廊里,这会儿只有一束光斜斜地笼在江清梨的身上。
弱小无助?
没有的事。
她只是在想,程屿说的那些话,不能白说。
既然她现在都已经出现在程家父母的面前,之后再想对付夏真乔,是不是就更有机会和底牌了?
“我早就说过,程屿不是傻子。”
萧誉没走。
江清梨靠着墙,双腿换了个支撑点,没作声。
“你同样的手段用多了,他不会再上你的当,也不会再受你的挑唆,去做伤害阿乔的事。你明白么?”
江清梨莞尔一笑:“萧医生,您每天都没事情做么?”
萧誉眉头一皱,之前陈凛警告过他的话,也就瞬间被皱到了九霄云外——
对付江清梨,要想不被套路,你是不能接她任何话茬的。
“你什么意思?”
江清梨呵呵两声,清浅的两只梨窝里塞满了疲惫,却依然灵动。
“只有衣食无忧,专业建树的那种纯粹的人,才会只去追求爱情本身。而不是把它纵横剖开,跟柴米油烟拌在一起嚼碎了下饭。”
江清梨撑起身,一次没成功。
她以为自己是不是在车祸现场拉伤了手臂和背部的肌肉,否则怎么可能稍微一动,就钻心的疼。
于是她靠着墙壁缓了一会儿,继续对萧誉道:“你喜欢夏真乔,于是只看自己愿意看到的。但你没必要逼每个人都必须觉得她是个好人吧?换言之,如果你真的没有事做,要不要试试看追求一下别的女孩子,你会发现其实她不会有那么特别,也不是你非喜欢不可的。”
江清梨说着说着,眼前有点发晕,她想稍微蹲下休息一会儿。
可就在身子沿着墙壁往下沉出十几公分的时候,萧誉的眼神骤然震惊住——
“江清梨!”
他提高声音,吓得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江清梨差点一个激灵。
“干什么?”
“你……起来。”
看着墙上那一道沿着她脊背蹭出来的鲜红血迹,萧誉呼吸猛的一窒。
“你快起来!”
江清梨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歪歪扭扭撑起身,她心里满满不爽。
不就一个高级私人医院么?怎么走廊还不让人蹲会?
“你……转过来。”
萧誉一步上前,端住江清梨的肩膀,然后将一脸莫名惊愕的女孩轻轻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面朝正,背对他。
江清梨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皮肤衣,里面是黑色的小T恤。
皮肤衣救火的时候易燃,已经被丢弃了。
这会儿她披了一件警察给她拿的棕色薄毯,所以压根没有人看到,江清梨的背上插/进了一块四厘米宽的玻璃碎片,外面几乎看不到部分,扎进去有多深,还不能判断。
就连江清梨自己也不知道。
那应该是爆炸发生的时候,她护着程屿扑倒在地,被爆炸摧散出去的玻璃碎片刺中的!
“萧医生,我……怎么了?”
江清梨只是觉得半边身体麻麻的,有点疼,但那种疼又好像无法用语言精准地形容。
“你别动。”
萧誉的额头上已然沁出汗水。
他当医生这些年,什么样的疑难病症,凶险创伤没见过?
但此时此刻,他的确是慌了。
初步判断,那玻璃在背靠肩三公分下方,入肉深度在两公分左右,有没有伤到肺叶还不好说。
但这么大的出血量,伤到大血管也一样是有危险的。
“江清梨,你,你别动,你躺下。”
萧誉一手扶着江清梨的肩,一手拖着她的腰。
“林护士!推个轮床过来——”
冲路过的护士叫了一声,此时的萧誉只觉得自己就好像正在捧着一枚待拆的炸弹。
等待轮床的一分一秒,时间煎熬。
萧誉看着江清梨虽不明所以,但越来越青白的脸色,心中越发感到不妙。
“江清梨,你觉得怎么样?呼吸困难么?”
江清梨摇摇头。
她倒没有特别明显的不适感,就是……喘气有点累,像溺水似的。
“还有,这里有点痒。”
江清梨抬手,指了指正中心胸骨位置。
“哪里?”
萧誉紧张道声音发哑。
他小心翼翼固定着江清梨的双肩,然后人走到她正面,让她指给自己看。
“这里。”
江清梨长长吸了一口气:“这里感觉就好像是……坐久了腿麻了,然后那个部分的血管里像蚂蚁爬呀爬。”
“你想咳嗽么?呼气和吸气哪个更难受……”
“好像……”
江清梨仔细体会了一下,突然就觉得胸腔里咕嘟咕嘟的,好像潜意识里激发着她很想咳嗽,很想把着痒痒的感觉清出来!
“有点——咳!”
可就是伴随着这一声剧咳,一大口浓浓的血块瞬间喷溅在萧誉的眼镜片上。
江清梨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长久堵在胸/口里的那种压抑终于一吐为快。
接下来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急速咳嗽,咳出大口的鲜血瞬间倾落在地!
“江清梨!”
眼看着女孩几乎要弯折下去的腰背,萧誉一把将她直端抱起。
一旦弯腰,那碎玻璃只怕会更加深/入——
“萧医生!轮床来了!”
护士推床过来,见此情此景也是慌了神。
刚刚还好好的一女孩,这会儿怎么会弄成这样。
“这,这怎么了!”
萧誉:“创伤性急性血气胸,大咳血!”
他将江清梨侧放在轮床上,按住她因窒息和呛血而不停抖动的肩膀。
“别动!江清梨!不能动!躺好!你听话!”
“萧医生……”
江清梨拽住萧誉的衣襟,吃力地想要提起身体。
“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萧誉眼前一片红,一时间竟分不清是糊在眼镜上未擦干净的血迹,还是眼底的赤红色。
“别胡说,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