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风眠在崔师季昨天买的回门礼里,挑挑拣拣。
崔师季好奇:“在做什么?”
易风眠站直身,叉腰看着桌上的那一堆糕点礼品:“这么多东西全部给他们?那还真是便宜他们了,我冤大头吗?”
崔师季微微蹙眉,他有些不认同。
易风眠眉眼一挑:“怎么?不可以吗?”
崔师季点点头:“我认为不妥。”
易风眠指了指那些东西:“我嫁于你家,带来什么东西你也看见了,回门还要带这么多东西吗?凭什么?”
崔师季微微摇头:“回门合该体面些,这不是便宜他们,而是全我们自己的颜面。”
“你还在乎颜面?”易风眠反问。
崔师季知道,她是在说他们崔家装穷的事儿,他认真的看着易风眠:“这是你的回门礼,定是要如此的,除非我真的掏不出。”
易风眠眼神怔怔,他是为了她,他为的是她的体面。
崔师季的眼眸执着,明亮,易风眠的脸爬上了一股燥意,脸蛋红扑扑的。
她掩饰般的转过头,不满的撅了撅嘴巴,嘟囔道:“所以还是我们当冤大头呗。”
崔师季沉吟:“他们做的那样的事,是他们不懂礼,若我们跟他们一样,岂不是和他们成一样的人了?”
易风眠先是一愣,从未有人和她说过如此的道理。
她很是聪慧,立刻明白了崔师季的意思,也明白崔师季这样做的道理,可还是有些不乐意,她的唇紧紧抿着,唇线紧绷。
崔师季向前迈一步,微微低头,轻声询问道:“很不甘心吗?”
易风眠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那当然了,道理我都懂,但我不想做冤大头。”
崔师季看着桌上那堆东西:“这样吧,你在里面挑两件出来,那两件我们就不带了,别的带上,面子上得过得去。”
易风眠闻言眼睛一亮,眼神灼灼的盯着崔师季:“真的?”
崔师季点头:“嗯。”
易风眠高兴的一拍手:“这个好。”
她转身开始兴致勃勃的挑选,拿了这样,又觉得那样更好,放下这样,又觉得自己亏大了,很是犹豫。
崔师季在一旁静静看着,眼底划过无奈和他自己都不察觉的宠溺。
他再上前一步,直接走到了易风眠身旁,伸手拎住了一个食盒,里面放的是干果子和莲花酥。
易风眠见身后伸出一只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不曾想踩到了崔师季的脚,又是一惊,整个人踉跄着向后仰去。
崔师季眼眸微张,另一只空闲的手环住易风眠的腰,轻轻一带,易风眠就撞进了崔师季的怀里。
他身上淡淡的墨香也扑面而来,让易风眠精神一震,这香味居然还有提神醒脑的作用,易风眠不禁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崔师季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喉结轻轻滚动,放在柔软细腰上的手轻轻摩挲了下,还是在理智控制下,松开了手,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他轻咳一声:“站好。”
易风眠动了动鼻子,刚刚那股墨香已经远离,她脸色悻悻,露出有些失望的神色:“知道啦。”
崔师季眼眸微动,却没接话,提了提手中的食盒,转移话题道:“就这个吧。”
易风眠点头:“可以,就这个,留家里我们自己吃,才不给他们。”
说着,两手伸出摊开,一副快给她的模样,她要好好藏起来。
崔师季将食盒放于她手中,易风眠改为抱,将那食盒抱着进了王氏的屋子,没一会儿,就一蹦一跳的出来了。
“我们走吧。”
·
崔师季拎着易风眠“精挑细选”的回门礼走在前面,易风眠慵懒的跟在身后。
她本就对回门这事兴趣不大,要不是今日去易家还有别的事,她可能就不去了。
易风眠慢悠悠地走着,这采一枝花,那采一枝花,她看着手里的花,眼眸一转。
几步追上崔师季:“夫君,你看地上!”
崔师季下意识的低头,易风眠眼疾手快,将那朵花戴在了崔师季的鬓边。
崔师季也意识到自己被易风眠耍了,也不恼,任由易风眠摆弄。
弄好这一切,易风眠笑着端详崔师季:“果然是个俏郎君。”
崔师季乜了她一眼,微微摇头,接着向前走,易风眠却注意到他微红的耳根。
易风眠连忙跟上:“怎么?夸你还不高兴了?”
“今日我给你簪花,这样,明日,你考个状元回来,我等着看你状元簪花。”
崔师季脚步平稳,他腿长,步子却在刻意控制,他看着旁边一望无际的田野,声音有些飘:“状元是那么好考的吗?”
十年甚至几十年的寒窗苦读,又有几人能一举成名天下知呢?科举这条狭窄漫长又诱人的登云梯上,哪个学子不是一片赤诚对着明月,想披着月光,可奈何,明月又能照得几人?
崔师季才将将是个秀才,后面还有举人,进士。状元,那是一甲第一名进士及第,三年才出一个。
他的眼神有些茫然,这条路上,他只能进,他有他不能退的理由,可他真的能做到吗?
心上压了一座沉重的高山,这些年来,山一直都在,并且随着他长大,知道的越多,山也越来越高。
他的心被压在山下,困在牢笼里,压抑,难受,却只能负重前行。
“状元不好考,谁人不知?可是,我觉得你可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易风眠悦耳且坚定的话让崔师季的脚步一顿。
“为何?”
“为何如此肯定?很多人都说,我可能会和外祖一样,止步于秀才了。”
崔师季转头,眼睛紧紧盯着易风眠,不想错过她的任何神情和回答。
易风眠也回望他,眼眸深深,随后她粲然一笑,对崔师季做了个鬼脸,吐了个舌头:“嘿嘿嘿,我不告诉你。”
她做完鬼脸就向前跑去,像是一只自由的鸟,她任性,她散漫,却给崔师季压抑着的、严丝合缝的心带来了一丝微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