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岁岁的视线紧盯小林姐姐的手。
美女前台这次并没有从保险箱里拿出单件的珠宝,而是一个大盒子。盒子边角分明,锋利得感觉能划破手指。盒子全黑,哑光的材质边棱处却有金属光泽。盒子上还有小型的指纹锁。等到女人摁上右手大拇指后箱子“咔”地一声打开了,头上的灯光照得里面钻石珠宝璀璨耀眼,立体镶嵌的设计风格让何岁岁更感惊讶,几件珠宝整体却华而不奢。明明是奢侈品,却能做到如此华丽而不张扬、高级而不炫艳的感觉。何岁岁心里暗自佩服。即便是被前面几十件珠宝首饰夺取目光的何岁岁顿时也觉得它们在蒋菲菲设计的珠宝前黯然失色。舅舅的眼光果然犀利。何岁岁暗自佩服。
等到蒋阿姨的五只钻戒、三只宝石戒指、两串珍珠手链、两条宝石项链全部被小心地放进了展柜里时,何岁岁盯着这十二件珠宝若有所思。蒋菲菲的这十二件珠宝件件都独具特色,风格迥异,若不是提前知道了这些都是出自蒋菲菲之手,恐怕换做别人还不会相信呢!设计风格差距这么大,件件却又都是精品,哪里像是一人所出?
何岁岁发现了十二件有个共同点。虽然设计风格差异巨大,但是设计者好像都抱着同一个理念——那就是华而不奢。何岁岁一愣,突然被自己吓到了,什么时候眼光这么尖了?她凑近了展柜,近距离地观赏这十二件珠宝首饰。确实是自己看到的那样。蒋阿姨竟然能将珠宝首饰做到华丽高贵而不奢侈张扬。何岁岁心里还是很佩服的,这样另辟蹊径选择了跟许氏珠宝往日不同的理念,只怕舅舅也是豪赌一把上层人士的喜爱。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小林姐姐好奇地看着何岁岁脸都快要贴在展柜上盯着看,问了一句。
何岁岁集中注意却突然被打断,有些恍惚地说道:“没,没咋啊,就是觉得设计师好厉害,十二件风格都不一样却又华而不奢。”何岁岁解释道。
女人的眼中滑过一丝惊讶,又很快恢复了平静。“确实如此。董事长也是看中了蒋设计师的出众才能,至于她的设计样式风格更是董事长多次叮嘱我此次展会要好好介绍的地方。”女人面带微笑地告诉何岁岁。笑露八齿,眉眼都恰到好处。
何岁岁没再去盯着展柜里看。
会厅里面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大多都是站在展柜前的介绍人员,各自穿着各自公司的工作服,身上别着公司的logo。熙熙攘攘的人声渐渐密集起来,混乱的脚步声中传来轮轴转动的声音。
何岁岁回头一看,果不其然,是舅舅来了。许睿戴着假肢,穿着西装。即便是坐在轮椅上,男人的气势依旧咄咄逼人。舅舅西装革履,穿着很正式。舅妈王庆莲在后面推着轮椅。这离舅舅出院并未多久,许睿虽然可以走上几十米的路,假肢还是不能长时间站立,支撑不住自己。
舅舅过来了。何岁岁礼貌地喊了声舅舅舅妈,便不再做声。美女前台听到这声问候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扭头看向来者。
“董事长好。”女人微微一笑,问候道。
“嗯。小林你辛苦了吧,来这么早,”许睿看了眼摆着珠宝的展柜,再度看向前台小林,“早饭要是没吃的话现在去吧,得站一上午。”
女人听出了董事长这是有话要避开自己说,便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来的这么早,挺给我公司涨面子的。”许睿开了个玩笑,转眼看向最高的那个珠宝柜介绍道:“这就是我提到的那位设计师的作品。很惊艳,让我头一次看到设计初稿就觉得很惊讶。”许睿的目光落在一件璀璨夺目的戒指上,思绪被带向记忆深处。
许睿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既会体恤人,又有怜悯心。母亲被父亲赶出家门,主母的位置也任由一个外面的野女人坐上了。许母没有任何怨言,只是带着许睿和许雅离开了,独自一人去服装厂里打工挣钱抚养年幼的子女。许睿知道母亲的艰辛,放学了回去河里叉鱼,第二天趁早拿去集市里卖掉,补贴家用。也是在一次卖鱼的清晨,许睿发现了一个瘦弱的女孩。看着女孩衣衫褴褛,许睿忍不住上前询问。原来家里只有父亲,发烧病了。女孩瘦削的身形让许睿想起了妹妹许雅,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许睿将手里一条大黑鱼送给了女孩,告诉她让她炖汤给父亲喝。女孩很是感动,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接过轻轻说了声谢谢就跑开了。
听说女孩的父亲高烧不退,不久后又得了伤寒,两年不到的光景,离开了人世。许睿再次见到女孩,是赶去镇上读高中,路过了十里外的一个偏僻的村子。女孩裹上白色的破布,头上缠着白布条,跟在灵柩后面,一路哭哭啼啼地抽噎。许睿认出了她,怕是她的父亲去世了。许睿走近了些。女孩豆大的眼珠滚了下来。当她抬头看见许睿的那一刻,女孩有点愣,揉了揉眼睛,本是泪眼汪汪的更加模糊不清,难辨少年的身影。许睿只觉得心疼,从兜里摸出自己的几张粮票,这对于一个贫穷的家庭来说,是一个月的粮食。许睿狠了狠心,一把硬塞在女孩的手里,对她说了声节哀就跑开了。许睿有点害怕面对她,怕她哭。许睿只记得跑了很远,站在一个山丘上从远处看,女孩紧紧捏着手里的票,泣不成声。
这段记忆尘封了几十年。直到看到蒋菲菲设计的钻戒初稿,许睿忽然想起了年少时看见的那个女孩,两次见面她都是在哭,豆大的眼泪就像是这立体镶嵌的钻石,闪着泪光。
许睿收回了视线,若有所思,便说:“这个钻戒,叫它鲛人泪吧。”
鲛人泪,便是传说中人鱼一族的眼泪,圣洁而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