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鸢深刻地分析了自己的处境。只要自己还在宴山书院待一刻,她就是决定着萧行云生死的关键。因为一旦宴山书院混入了一些敌对分子或是不怀好意的人,那么萧行云被斩首只是时间问题,虽然她没那么在意他的生死,但是,眼下的情况十分被动,若是萧行云在此刻死了,她根本逃不过。她可不想刚刚脱了奴籍,勉强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还不足月余,立马就又被流放,打上奴籍的烙印。
因此,沈鸢想明白了,现在的她,想要过得舒服些,就要供着萧行云,反正他现在放任自己自由了,不再将自己圈禁在他的周围,他死不死,对她好像也没有那么必要了。
推理到这里,沈鸢朝着林少煜看了一眼,这个家伙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心眼可真多,目前他的脑袋里还没有自己方才那些关于监视兵工厂的可怕想法,但是难保他以后不会有,谨慎起见,这么聪明的人,决定不能放任他进入宴山书院。
她同时朝着白衣看了一眼,确认他的想法与自己是一致的。
“哈哈,如果小少爷想要学习医学知识,沈姑娘可以常常来府里教授,就像您的夫子一般,怎么好劳烦小少爷和那些平民子弟一起坐在嘈杂的空间里学习呢?”白衣轻轻地扶了扶自己的袖袍,转而看向林老太,“相信小少爷的祖母也不忍心小少爷这么辛苦吧?更何况,这一出了府,没了保护,遇上了危险,要是发生什么意外......”
闻言,林老太果然大惊失色:“对对对!张大夫说得太对了!就在府里学习,府里又安全又舒适,这件事上,小少煜可不得任性,除了有可能让小少煜受伤的事情,祖母什么都依你!”
林少煜眼中的光黯淡了,他很了解祖母的脾气,一旦她说了他不得任性,那么就代表这件事毫无商量的余地,因为继续争取和争执下去,林老太太只会觉得他任性,而“任性”这个词是绝对不能出现在她的认知里的,少煜必须演好一个乖巧的小孩,所以决不能给林老太留下这样不好,不乖的印象。
沈鸢在一旁暗暗觉得妙。白衣不仅一下子将林少煜的冒犯的要求给拒绝了,而且还成功地将林老太拉到了我们这边的阵营,最主要的是,说出了林老太心中最担忧的事情,以此来压制住林少煜任何的反抗。
“好的,祖母,少煜全听你的安排。”小男孩在角落里,暗得和角落的光一样, 有些看不清他的眉眼,更听不出他的心情。
林老太太则是欢喜非常,拿出她一贯的夸奖:“我们少煜真是个乖孩子。”
林老太并不在乎少煜是不是真乖,她只知道,在她的面前,林少煜必须要乖,换句话来说,在她面前,林少煜必须要绝对服从,服从她的一切指令,所谓她迁就他,愿意让他去做的事,那不过是她觉得无所谓的事,比如他要买什么,要吃什么,要什么好玩的,这些东西她都可以无脑满足他,但若是他要出府,甚至要摆脱她的控制,那么,她绝不会退让半步。
而她所能做到,所能控制好这一切的秘诀就是,少煜是个乖孩子,乖孩子是不会做忤逆祖母的事的。所以少煜决不能忤逆祖母。
林少煜看着沈鸢,看了会,心中的阴霾忽然就散了。
挺有意思的。虽然他是一个笼中鸟,但她被他拉进了自己的笼子,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胜利呢?而且她可是一个什么都很厉害的大姐姐啊,这样的人,若是有一日能够心甘情愿地堕入他的笼子,这该多么奇妙。
林府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没意思,他的姐姐们总是逆来顺受,娇弱不堪,他的姨娘们,个个阿谀奉承,把他当老祖宗一样,更是无趣至极。
是时候给这一潭死水放入一些新鲜的能量了。
林少煜唇角微微上扬,他知道,以后的日子,会让他一帆风顺又无聊得没有任何波动的人生带来极大的改变。而他厌倦了平静,他疯狂地痴恋一切改变。哪怕这样的改变也许会席卷这之前的所有平静,从此将他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
花红柳绿,百草苏芳,宽敞的长街上车水马龙,商贾穿梭。
纵使萧行云已经离开檀州城很久了,可再次回来之时,城内依旧还是那副热闹繁荣之象。莲湖边的一条红粉翠绿的楼阁香飘四方,即便是在白日,也隐隐有女子的娇笑声远远传来。马车经过挽月阁的时候,一声惊呼突然在身后响起,随后就有护城衙门守兵的马蹄声迅速而至。
精壮的车夫穿着一身浅色灰白衣袍,看起来十分朴素,只是一双眼睛很是精神,偶尔有锐利的精芒窜出。萧行云回头看了两眼,一众护卫骑马赶来,浩浩荡荡一群人在马车前立着,不免惹人瞩目。耳语一番之后,车夫将头凑到车门前,压低声音说道:“少主,按您的吩咐,悄悄进城了,只是......”他扫了扫后面的护卫,“十二行司守城的弟兄们恐怕认出了您......要不要打个招呼?”车夫有些难办。
很久,马车里有人压低了嗓子说道:“不必。”
“是。”车夫答应一声就驾着马车向内城而去。
马车内同行的祝由久不满地看着他,戏谑道:“少主大人,您未免架子也太大了,兄弟们热情迎接你,你倒好,什么面子也不给,直接把人给搪塞了,我可不答应了啊!”
“此番回城,需得不漏风声。”他一笑而过,“否则又有脏水要泼我身上了。”
祝由久诧异地看着他:“这次又是什么?”
萧行云“啧”了一声,探出头去看马车外熙攘的人群。
他微微抬眸:“你看着吧。”
守门的一群人扑了个空,纷纷挠着脑袋迷茫地目送着马车远去。
马车内的胭脂耳尖,听得个称呼“少主”已然是吓得魂不守舍了,莫非眼前这位正是大名鼎鼎的行督府现任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