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沈鸢没有犹豫,她咬着嘴唇,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柔软而诚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没办法......”
这是意料之中的。他想着贪一次,赌一次,也许能得到她的喜欢,结果发现,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萧行云知道,沈鸢也有自己想做的事,也许是改变前世的一切,也许是与家人重逢......做到那一切之后呢?那之后,她会做什么?大多数时候,她都是难以捉摸的,但是不妨碍短时间内,她很好猜,尤其是她的一些小动作,小情绪,他都能明白她的心思。
他永远不会主动告诉她,他也是从前世来的,那样她便会知道他的历程,他的死亡,他的复仇......他一点也不愿她对他生出那么一点的同情或是愧疚,他们之间本该纯粹,不该有任何跨不过去的血海。
他不愿她知道他是如何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他绝不会让她知道,他就是阿河,他希望阿河永远以那个单纯善良的形象活在她的心中,他不愿用自己肮脏的现在去玷污那些曾经美好纯真得像金子一般珍贵的从前。
她本该离开他,去做她想做的事。可他绝不能让她离开。
他可以放任她像鸟一样自由地翱翔在这个世间,可不是现在。
现在,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要她的命,又那么多那么多的凶险是他无法掌控的,倘若她离开了他的身边,他该如何保护她?
他可以忍受生活在一个没有她的世界里,就像过去一样,在黑暗中独自前行,可他不能忍受生活在一个她不存在的世界里,那会让他癫狂,他会控制不住自己,他会让整个世界变成灰烬,让一切她享受不了的美好都化为灰烬。
他知道他已经烂进了泥里。
早在他前世弑君的时候,他就已经堕入地狱,变成了恶鬼,从此再没有一点人性。
“好,我答应。”这四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居然异常流利。
他往后靠,直到整个人倚在坐榻上,盯着她。
她缩在坐榻之下,瘦弱而狼狈,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
她竟然怕他到了这种地步。
他有些悔恨他之前对她做那么多僭越的事,他以为她会慢慢适应他的体温,适应他的气息,适应他的距离,慢慢接受他。可他错了,她的心就像一块冰一样冷,她永远不会为他融化。
他因此将她推得更远了。
她此刻这样本能戒备的模样,像极了以前的小沈鸢在郊外遇到野狼的时候。
惧怕,戒备,她对所有人都有一颗善心,唯独对野狼没有。
毕竟在她眼里,它们是天生的坏种。
“什么?”沈鸢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伸手亲切地摸了摸她的头,她没有躲开,相反,她似乎有些享受那双大手抚摸着她的秀发的感觉。
他想起来,沈鸢在紧张和害怕的时候,很喜欢被人摸头,这会给她带来安抚。
“你走吧。”他说。
沈鸢确认他不是在说笑,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喜色,好像脱离了生存危险的小兔,她的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就连脸颊都因为心中的愉快而变得粉红。
她冲着他甜甜地笑了起来。
他浑身似乎有一颤。
这个微笑,是他梦寐以求了多久的东西。
那么甜美,又那么诱人,可他的心里却一点也不开心、
一股直达心底的苦意浮起。
原来她要的竟是这样简单。
只要他放过她,放她离开,她便能如此开心。那些他无论做什么都看不到的笑容,竟然是在他最痛苦的时候看到。
萧行云想到了这些日子自己那可笑的行为,不由得在心里冷冷地叹了一声。
他很守原则。
自从那日之后,沈鸢从入驻宴山书院到打理书院大大小小的事宜,从联系鹿皮商队,到与小褶子、唐见春、风铃他们恢复通讯,从与白衣商讨教学到为了整个书院去与孟生葱交涉的整个过程中,萧行云再也没出现过。
白衣并不觉得少主会这么简单就放弃了沈鸢,于是他做了两手准备。他依然按照原计划将沈鸢引荐给了睿王的门客林家,借此来搭上睿王这条船。
至少在檀州,睿王是唯一可以与萧行云抗衡的存在。
......
确定萧行云确实撤走了他的眼线后,沈鸢倒吸了一口气,迅速联系上了鹿皮商队的鹿老爷。
“他依仗着自己身体不错,什么活都抢着去做,路过的县城内有些地方缺壮劳力,一天三十五文钱,做的都是大壮汉才干的重活,他苦苦地做,做了许久......后来耳鬓突然疼痛,我看他疼痛难忍,就将他留在檀州,医治了许久,都未见效果......”鹿老爷焦头烂额地看着沈鸢,“沈行司......这,你看怎么办好?”
沈鸢看着躺在客栈的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小褶子,内心百感交集。他的腿伤刚好,就这么作践自己,拼命地干活,是连命都不想要了?可是看着躺在床榻上虚弱的小褶子,她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
小褶子面色疼得苍白,右手捂着耳颞,看样子已经疼得没办法忍受了。
沈鸢上前,仔仔细细地瞧他的面部有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他眼泪汪汪地看着沈鸢,一双美目流出晶莹的泪珠。
小褶子是一个坚强的孩子,若只是一般疼痛并不会将他的眼泪逼出来。沈鸢心疼地闭了闭眼,温柔开口:“告诉沈鸢姐姐,是哪里疼?”
小褶子笑着看向沈鸢,首先安慰了她:“姐姐,没事的,不是大问题。“
紧接着,他又主动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就是这里,总是是不是抽动,抽动时总是难忍,平静时却似乎一点事也没有,尤其吃东西的时候,抽动更为厉害......平日里,其实对干活的影响也不大,只是,有时候偶尔有些疼痛,姐姐不要太担心,没事的。“
他一个劲地嚷嚷着没事,不想让沈鸢过多地担心。
“发髻处?吃饭的时候抽动?”沈鸢的脸色变了变,似乎觉得有些不妙,她伸手按压在他的发髻处,问:“这样按压会疼痛吗?”
“嘶......”小褶子面露痛苦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