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被迫和萧行云坐在一起吃饭,吃了一顿有史以来最坐立难安的饭。
不仅没吃饱,而且吃得心惊肉跳。
桌上的山珍海味瞬间失去了它们本来的味道,尝起来比草根蕨菜更难吃。
沈鸢的心思没有一丝放在这顿饭上。吃完的时候,她的后背已经冒过了一轮冷汗。
回去的时候,她被迫和萧行云共处同一个马车之中,她心力憔悴,脑中思绪纷杂,倒在一旁昏昏欲睡起来。
马车不小,但也不大,萧行云能明显听见身旁传来均匀细微的呼吸声,他侧头看了眼,她确实太累了,已经彻底睡着了。
和他一起,她竟然会这么累。
她很害怕自己,这让他感到很苦恼。
他坐在她旁边,抱着胸闭目养神。
微风吹过,山间树叶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听起来很治愈,沈鸢舒服地抿了抿唇,身子自然地舒展,向旁边的人又靠了一些。
萧行云感受到小家伙的靠近,忽而睁眼,眼底一片清明。
马车内安静得让一切细微的声音都变得异常清晰,包括她近在咫尺的淡淡的呼吸声。
随着她的靠近,他的鼻间一下蔓延上了香甜,比方才的饭菜更为可口。
沈鸢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这个轻微而乖巧的动作,让幸福来得有些不真实。
那种熟悉的安心感涌上了心头。萧行云感觉全身难得地放松下来。
困意袭来,他闭上了眼。
似乎回到了前世的幼时,每一次和小沈鸢见面,每一次和她说话,他都是这么安心,这么舒适,仿佛拥有了全世界一样地满足。
不知过了多久,沈鸢醒了。
她意识到自己竟然靠着萧行云的时候,吓得差点要跳马车。
好在她再仔细一看,萧行云竟然睡着了。
太好了。
她揉了揉眼睛,动了动手,身上盖着的薄毯缓缓往下滑,她赶紧一把抓住,生怕弄出了什么动静将萧行云弄醒,自己免不了要被他说一顿。
她屏住呼吸,仔细看萧行云的表情,确认他睡着,确认他没被自己吵醒。
她盯着他那双闭着的长眼,竟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熟悉。
那颗眼下痣的旁边,隐隐有一条细细的纹路,就像一道小疤一样,她不免凑近仔细看了看,却没想,刚凑近没多久,那双长眼轻轻睁开,她正对上一双黑眸。
沈鸢一惊,以前怎么不知道他的眼睛这么大。
她赶忙往后挪了几步,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小声道:“......对不起,吵到你了。”
萧行云看着她,她明显是刚睡醒的样子,发丝凌乱,脸蛋微红,表情懵懵的。
“盯着我看什么?”他俯身,双眸紧紧地锁着她。
微微上扬的尾音,一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的语气,沈鸢知道事情不妙,她颇有先见之明地想要挪远,却被萧行云抢先一步撰住了手。她触电一般抽出了手,胡乱拨弄了两下头发,而后规规矩矩地坐着。
“没、没什么。”她躲开他的目光。
萧行云很了解她的小动作代表着什么意思,一般情况,她撒谎的时候都是脸不红心不跳,她很会撒谎。
但是,如果在害羞的情况下撒谎,那么她就会刻意躲开他的目光,也许是觉得对视能让他窥探到她的内心。
萧行云忍不住在心中笑了笑,虽然她总是躲着他,总是害怕他,可,她脸颊上隐隐泛起的红晕表明她对他的拨弄并非完全无动于衷。
沈鸢通常很冷静,做事很冷静,处理事情很冷静,但一遇到这样的撩拨,她总是手足无措,率先想到的就是躲开他。
沈鸢此刻并不知道,即便她躲开了他的眼神,她的心思也一点都藏不住。她如小鹿般晶莹的眼睛微微垂着,看向别处,脸颊微微透着红润,唇也害羞地抿住了。
这个可爱又诱人的小家伙,就这么端庄地坐在那里,她丝毫不明白自己这副模样对眼前的男人来说,具有多么极致的吸引力。
萧行云长臂一揽,也不管她的惊呼,把人捞过来抱到腿上跨坐着。
如此一来,沈鸢与他的距离根本亲密到了一种避无可避的境地。
“别老想着躲我,”萧行云摸上她的腰,“现在好好地说一说,为什么要看我?”
今日天气有些热,沈鸢穿了一条很薄的裙子,而萧行云此刻的手很热。
他的手掌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后腰。
两人的距离很近,她自然也能感受到任何耸起来的不和谐。
他......沈鸢的脸瞬间红得像要滴血。
但这也同时预示着危险。
沈鸢心慌意乱。
没有人能想到,那个白衣、孟生葱、顺子都尊称为少主的男人,那个单枪匹马就干掉了匈奴的两个大人物的男人,那个搬空了攀云峰山洞中的所有兵器的男人,那个谨慎地计谋着每一步的执棋人竟然会将她抱在腿上,一处一处地抚着她的腰,问她为什么要盯着他看,以及究竟是哪里疼。
毫无疑问,萧行云是个十分棘手的人。他像一场难以预测的狂风或者是暴雨,他不可预测,以及极具毁灭性。他这般行事,甚至想在医馆下面建立一个兵工厂,甚至想到了修路,想到了掩人耳目,从晋州运铁到檀州,沈鸢若是再轻视他的身份和能力就真的太傻了。
她只知道,如果不能干掉这么强劲的对手,那么就离他越远越好。
念及此,沈鸢一把抓住了他游离在她腰间的手。
“......三少爷,你既然如今已经有了新欢,不能又对我这般......当然,不是说你不能有新欢,你能有新欢我也挺开心的,我......”
沈鸢紧张得脑子里一团浆糊。
“开心?”萧行云手上的动作停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中的情绪,“我有了新欢,你很开心?”
沈鸢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于是对上他的眼眸,诚实地点点头。
“不巧,”他看着她的脸,“我很不开心。”
沈鸢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他。
萧行云不开心?他不开心什么?胭脂这么乖巧,不应当惹到了他。那么答案很明显,就是自己这个讨厌鬼又说错什么话,惹他不开心了。
她不安地顿了顿,开口问:“不开心,是、是因为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