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今朝又问：“说起来，那个楚玉陵，到底站哪边啊？一面又给我们这边送信，一面又对萧行云言听计从，甚至能在萧行云那里被选为赵长安的最佳替代品......这假冒公主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被发现了，九族都不够诛的。”
“楚玉陵本性软弱，好控制，不易生出异念，更不会在获得权利之后突然反叛，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至于她之所以给我们送信，不过是因为她姐姐在我们手上罢了，这种威胁关系的合作是最不可靠的，当利益冲突发生的时候，她肯定站萧行云那边。呵，这就是萧行云控制人的高明之处，抓住了一个人的心，她便会心甘情愿地为你做任何事，他对沈鸢，也不过是同样的法子罢了。”唐见春轻轻地抿一口茶，“至于你所说的，被发现之后的事情......这方面你可以放心，他从来不会考虑失败的后果，因为他一定会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
祈今朝不免有些担忧：“倘若沈鸢真的吃了他这套，我们岂不是......”
“沈鸢可不是楚玉陵，她既不乖巧，也不愿受人摆布，萧行云的控制越强，只会让她越想逃离，”唐见春不紧不慢，“萧行云的下一步，不过是温水煮青蛙，让沈鸢一步步陷入他的布局之下，不过嘛，温水能煮青蛙，也能让煮熟的鸭子飞走，我们好好看戏就行。”
祈今朝由心底生出崇敬之意，恭谨道：“唐公子真是高瞻远瞩，属下佩服。”
唐见春摆手：“不必在我面前放低手段，没有什么公子属下，我从不与蠢人合谋，既然你我各取所需，我们之间的沟通应当是平等的。”
“几年前，公子在格斗场上救我一命，从此，我便立誓死心塌地忠诚于公子，绝不背叛！”
“我没有这么高的道德要求，背叛这种事，你当然可以做，什么时候你在我这里谋求的利益满足不了你的野心了，你随时可以背叛，”唐见春笑了笑，“我不需要一条忠诚的狗，我要一条凶猛的恶狼，那种随时可能反咬我一口的恶狼，明白了吗？”
祈今朝面上一怔。
“哦，说错了，纠正一下，”唐见春唇角勾起狠戾的笑容，“比起恶狼，还是做个恶人好了，毕竟恶狼没有人性，而背叛——恰恰是人性。”
祈今朝惊惧地抬起眼睛，身上拂过莫名的凉气。
......
坐落于檀州城内的宴山书院很快就建成了。
檀州虽设于北漠，但气候温暖。又因着远离皇城，民风淳朴。书院本就在青石铺路，绿树成荫之地，再加上商铺食肆鳞次栉比，市集常常人满为患，摊位自东向西贯穿全县，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顺子没想到小沈鸢会在开课前一日率先去宴山书院洒扫。
她不仅从里到外全都扫了一遍，还要把门口的花园整理出来。她拿着个本子，认真地记，比如这间屋子要用来做什么，那间屋子要用来做什么，有时候还会问一问顺子，寻求他的意见。
可顺子是个武夫，当然，整个行督府的侍卫几乎都是武夫，没什么文人，所以有时候并不能给她极好的建议，她也不嫌弃，只要顺子开口说了话，她必会认真地想上一道，然后再给他回复。这让顺子觉得，沈鸢是个好相处的人。
“从前我在京都，或者更久以前，我也曾经在这些远离京都的边陲地区，可我毕竟没有逃难，更没有因为没粮食去啃树皮，所以自然看不到底层人民实际的问题，粮食太少了，很多人活不下来，多病的人更不容易活，世道乱，大夫少，交通艰难，药材大多长在山里，经过了长途货运，成本更高，一般人买不起，换言之，生病之后，没钱买粮的人更没钱买命。”
顺子听懂了她的意思，钱很重要，不生病也很重要。
“对了，孟大人那边招来了多少学生？”沈鸢想起了关键的问题，“除了我之外，有没有别的教书先生？”
顺子道：“孟大人从四处搜来了一些做官的，还有一些自愿想来学医的，以及一些没有行医证的赤脚医生，人不多，但很杂，目前调查了背景，确认安全，入了书编的有六十人，孟大人说，要先进行面试以及考试，要从这六十人里面选出二十人，除了挑选有天赋的苗子，更重要的是，要挑能够吃苦耐劳的。因为入了宴山书院，起码修习的半年之内是不允出院的。除非是书院集体出行去周围进行义诊，否则其余事情都要向少主提前报备，获批允许才可做。”
“少主？你是说萧行云？”沈鸢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他的控制欲是天生的吗？连个书院都要控制？”
顺子结巴了：“......是这样，少主的确控制欲不低......”
沈鸢微笑，不愿再说话。
顺子又道：“对了，除了你，明日和你一起面试的还有一人，张大人。”
“谁？”
“张大人。”
沈鸢疑惑：“张大人是谁？”
顺子答：“你见过的，张白衣张大人。”
张白衣？
原来白衣不姓白，而姓张？
沈鸢眼中的亮光变成了凶光，直戳戳地射向极远的地方，她闷哼一声：“很好，正巧想和这位张大人切磋切磋。”
“张大人可是很厉害的，之前自创了柳枝接骨法，治好了一个难民小孩的腿呢！”
柳枝接骨法？好熟悉的名称。沈鸢脑袋中一下子回想起小褶子在她面前兴高采烈地说了有一个姓张的大夫是如何救治他的事情。
是他？治好小褶子的腿的人是他？
沈鸢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前世的仇人转眼变成了这一世的恩人？这转变未免有些渗人。
而且，说起小褶子，沈鸢才想起来唐见春为了和她通信特地将小褶子等人送进了鹿皮商队的事。现在她流落在檀州这个地方，还受萧行云管制，根本没办法与外面的人联络上。她就像一个被隔绝在异时空的孤落落的人。
风铃、唐见春、萧顺、阿荷......她一个也见不着，一个也联系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