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谨不明白,但还是恭敬地点了点头,“是!主子放心,属下定会加增人手,好好看着她!”
“不是看着,是保护,寸步不离地保护。”萧行云扯着马缰,说得很认真。
刚准备走,突然又想到一个头疼的人,他皱着眉,“另外,让唐见春离沈鸢远点。”
萧行云时间不多,交代完最后一句,便骑着黑玫瑰,一阵风一样地消失在了黑夜里。
叶谨站在原地,感觉做了一场梦,脑袋昏昏沉沉,方才主子的话,他是一句也不懂。既听不懂,也看不懂。
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远点?要多远......怎么让他做到这一点呢......”
与此同时,另一边。
沈鸢回府换了身衣服,把那身血迹斑斑的粉衣烧成了灰。
火光熠熠之时,萧顺悄悄用一张手帕包着那把凶器小刀,从远处走过来了。
他猫着身子环顾了四周一圈,见确实没人,才敢问眼前的少女:“这刀、这刀是怎么回事?”
沈鸢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她抬眸瞧了萧顺一眼,“我落下的,怎么了?”
萧顺一脸惊悚,声音压得更低了:“真是你!莫非,宋元参真是你杀的?”
沈鸢没有否认:“是我。”
萧顺虽然早有怀疑,但是亲耳从她口中听到,还是吓得丢了几魂。
“何其狠毒啊,左右胸膛各捅一刀还不解气,还要割喉......啧啧啧,沈鸢,你和他有深仇大恨?”
“国恨家仇。”沈鸢眼神又狠厉起来了。
萧顺怔在原地,双眼瞪得很大。
沈鸢道:“你怕什么,你怕我?”
萧顺看着她那落寞的眼神,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怕你,是怕事情败露,是怕你去做大牢,当然,也怕那些人找你寻仇......”
“谁要找我寻仇?”沈鸢问。
“嗯,宋元参的那一堆粉丝,”萧顺面色有些难看,“发了疯似的,游行示威,满京都找凶手抵命,甚至惊动了官府......”
沈鸢挑眉,“哦?她们怎么比狗还忠诚?”
萧顺继续道:“不过,还有个好消息,御史府唐小姐带领着弘儒书院的一众少男少女,组成了反击队,专门打击那些要找麻烦的人......”
“反击队?额,真是难为她了。”
萧顺朝四周看了一眼,不放心道:“你以后要谨慎一些,这世上总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真查到你身上......你要机灵点,这刀我会毁尸灭迹,不会让它祸害你......”
夜里光不算亮,只有老远处的地方弱弱地亮着烛火。
“萧顺,”沈鸢认真地盯着他,“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杀他?”
萧顺微微一愣,自然地接道:“你不是说国仇家恨吗?”
“我说什么,你都信?”沈鸢笑了,“我今年十三岁,一出生就是孤儿,哪来的国,哪来的家,这恨又从何说起?”
“既然你说是国仇家恨,哪怕是夸张的说法,那他也罪不可恕!”萧顺说得愤然,“那个宋元参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所以你才要杀他。”
沈鸢笑了笑,“这么笃定?”
“不是笃定,”萧顺纠正,“是......我信你。”
烛火微亮,照亮了少年的眉眼,他似乎看出眼前人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慌张,“你别担心,你做的事,一直都很对。”
沈鸢愣住了。
说实话,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她一直在想,会不会她重生了,这便是另一个世界了,也许这个宋元参以后不会成为宋侍郎呢?也许他真的能如愿以偿做个好官呢?
宋元参死前的每一句心声,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无论以后会有多么可恶,可是此刻的他,只是个什么也不知道,一心想攀龙附凤的小人物罢了。
这样一个甚至有些可怜的小人物,却惨死在她的刀下。
无辜吗?从某种角度上说来,有些无辜。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做错了,可眼前的小少年,这个她自以为瞒不住事的小少年,不仅细心地替她藏好了凶器,替她隐瞒了一切,还如此笃定地告诉她,她做得很对。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宋元参现在已经有了宋侍郎的苗头,他对萧音律说的那句话,也许多年后,依然会再次对沈鸢说出。
过去犯的错,不可原谅,君子过了十年都还要报仇,难道未来犯的错,就可以原谅了吗?这是什么狗屎道理!而且不正是知道他未来会成为人神共愤的大坏蛋,所以此刻才把所有火苗掐在摇篮中吗?
想到这里,沈鸢感觉心头一阵清明。
她腾出了心思来思虑眼下的情况,得出了三个字的结论:不太妙。
她不得不为自己谋划了。
本来只是想给萧音律一个教训,这下好了,仇没报上,还帮了仇人一把,不过,她亲手杀了更大的仇人。
这件事,她永远不会忘记。她不会忘记宋元参的喉咙像山泉流水一样涌出一大片血,她不会忘记宋元参到死前最后一刻的心声。
账本的事情没有查清楚,但沈鸢有一种感觉,这件事涉及太大了,也许不是她能查清楚的。
至少她已经知道了萧行云是个危险的人物,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远离他。
倘若没了萧行云这条大腿,在这权势称道的世间,她又该如何活不下去呢?
她想了想。
兴许唐家是个不错的选择。
萧行云出远门了,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此时不赶紧跳槽,何时跳呢?
......
围场狩猎第三天的酒宴设在京都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花鲢楼。
花鲢楼并非一座孤楼,楼阁亭榭连绵相接,飞檐画角,俯瞰着烟波缥缈的月湖,景色极佳,一向是京都子弟登高饮酒的所在。
天色还没黑下来,楼中人已经开始饮酒寻欢了。
段文一、唐见春两人对桌饮酒,沈鸢站在一旁伺候。
“人生在世,无非‘吃、喝、嫖、赌’四大乐事。”段文一赤红了张脸,大着舌头,一手揽了酒杯一手攥着沈鸢的袖子,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诚恳道:“不过若说起杯中之物,这点小酒和皇家秘酿一比,那就是,那就是那什么来着,哦,就是兑了水的猫儿尿,完全端不上台面!”
唐见春眉头一皱,将沈鸢一把拉过来。
“别和他说话,他喝了酒就变狗,见谁咬谁。”
沈鸢脸色僵硬了,怎么感觉这人在内涵自己。
果不其然,唐见春下一步就凑上来问了:“听说你把萧行云也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