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丝上的水珠顺着她脊背的线条慢悠悠地往下流,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跟着水珠流进了腰下。
萧行云移开视线,将手伸进了药罐中。
那伤口范围确实很大,有些块状的青紫竟然快到了腰上。
沈鸢的衣物搂在前面,侧面露出隐隐约约的圆润的线条,扎眼得很,不想看都不行。
萧行云的手轻轻覆上沈鸢的肌肤,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紧,一瞬间,她全身跟着发烫。
沈鸢的身子抖了几抖,压下自己心底的起伏。
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干净,却不是一双优渥安逸的手,指头布满了浅浅的茧,带着些许粗粝,与她顺滑的肌肤摩挲时,她感到阵阵酥麻。
他一言不发,似乎极为认真,手法也轻车熟路。
药膏浸入伤处,如一叶清甜的薄荷飘进了沈鸢的身子,她心头好似被松解开来,一阵畅快。
不足半刻,萧行云转过身:“好了。”
沈鸢将衣服小心翼翼地穿上,这才敢回头看他。
刚触上他的眼神,她便发现自己整个人完全笼罩在他那双探究的眼眸之中,她心跳加快,扶着衣角的手也颤起来。
他弯下身子,靠近一些,“你落水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的眼睛生得极美,眼尾狭长,这般探究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最是令人沉醉,这模样落到寻常姑娘眼中,定是心神晃动一番。
然而沈鸢的视线却是一动不动地停在他眼下的那颗泪痣上。
她的眼中忽然浮现出掉入深潭之时,恍惚中梦回凤熙殿的景象。
那个抱着她的身子叫唤着她的名字的男人,那双宛若黑鹰一般睥睨天下的眉眼再度呈现在她眼前,与此时眼前这男人的眉眼几乎重合。
莫非是他?
沈鸢想了想。
不可能。
前世赵轻策掌权之后,将萧丞相一家全贬到了北漠,并下令永世不得回京。
他或许直到死也不知道沈鸢是死是活。
从思虑中回神,沈鸢察觉到两人的距离凑得很近,暧昧的空气在两人之间飘荡。
她眼珠转了转,一下来了兴致。
她眉梢轻轻上挑,勾了勾唇,娇声道:“身上好痛哦,又刺又辣,而且奴婢还没吃饭,好饿……”
萧行云表情略呆滞。
她不仅不回答问题,还朝他娇柔造作地眨眼?
可她那张脸瓷白粉嫩,未染胭脂,再怎么舞眉弄眼,也是一副纯稚无辜的模样,一点娇媚也弄不出来。
见他没说话,沈鸢打算再往前踏几步,试探试探他忍耐的边界。
“唔,又累又饿,再不吃东西就要死掉了,呜呜呜......”
萧行云觉得这人应当是脑子被水泡傻了,没理会。
“嗯,所以,落水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还惦记着他那点问题呢!
沈鸢耷拉着耳,歇了她那些风情万种的神色,扭头翻了个白眼。
“回答我的问题,”萧行云偏了偏头,表情不太好,“别让我问第三遍。”
沈鸢失落地收回步伐,看来踩过了,不能再玩了。
她乖巧地退回红线之内。
“有人告诉奴婢,风铃约奴婢在后院见,奴婢知道此事有蹊跷,但是也想见见那人究竟在耍什么花招,便跟着去了,结果刚到了那里,就有人朝着奴婢的后背使劲推了一掌,奴婢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掉进深潭了。”
说着,她低下了头,目光正巧落到了他腕上绑着的黑色布带上。
之前被他掐住脖子的时候,不敢仔细观察,现在一看,这哪是什么黑色布带,这不就是护腕?
护腕是专门配给武将世家的,是为了出拳时气力更顺,使戟时腕力更足,拉弓放箭时不被弦伤。
他一个丞相之子,世家子弟,一个文人,戴什么护腕?
沈鸢瞧了一眼他的神色,卖了卖惨。
“......一定是奴婢平日做事笨手笨脚,何处得罪了主子......毕竟奴婢一条贱命,若是有人想拿,也只当是随手的事......”
萧行云紧紧追着她的话,“你的主子不是我?”
沈鸢嘟着小嘴:“......许是何时得罪了旁的人......”
“何时?得罪了谁?”
“唔......奴婢不知道......”
萧行云想了想。
“推你的人不知,那传话的人呢?”
“......就像一般的下人那样,”沈鸢歪着头,“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萧行云有些恼火,说了等于没说。
她湿漉漉地坐在那里,眼睛一眨一眨的,像一只可怜巴巴的落水狗。
罢了,她刚刚从鬼门关回来,一时憨傻倒也正常。
念及此,他语气缓和了些。
“行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别掺和,”他认真嘱咐,“管好你自己,别给我找麻烦。”
“......是。”
他拿起方才在八角柜里随意挑的小衣服扔给她,语气轻飘飘的。
“把湿衣服换了,穿了跟没穿似的。”
闻言,沈鸢微微眯了眯眼,看来也不是那么木讷呀!
她唇角轻轻一翘:“那三少爷看够了吗?”
说着,她将胸前的发丝拢到一边,露出了雪白的脖颈,断断续续的勒迹就像翻云覆雨后落下的吻痕一般,在雪白的脖颈上落下粉红的星星点点。
恍如雪地上的落梅,十分抓人眼球。
萧行云满脸黑线:“叫你换衣服,听不见?”
沈鸢不甘地收起那副妖娆的神色,回归了安分守己的乖巧模样。
“我要换衣了,三少爷怎么还立在这里?”
“行,我出去!”
此时宴会结束,叶谨正巧回来,他听见自己的主子被一个婢女赶出了屋子,一脸茫然。
萧行云脸色不太好,他看了叶谨一眼,道:“别杵这儿,有事去亭子说。”
叶谨见状也不敢多问,便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一个亭子走去。
萧行云刚刚处理完沈鸢的事情,感到头有点涨,疲惫之感浮上心头,他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问叶谨:“去北漠的事安排得如何了?”
“安排妥当了,”叶谨简短汇报,“此外,我们的人查到了一批来路不正的粮。.”
“继续。”
叶谨面色很难看:“打开一看,里面不是粮,全是金银珠宝、古董、丝绸......”
萧行云脸色阴沉,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叶谨道:“没想到那群贪官竟敢假借运粮来运银子,主子打算怎么做?”
萧行云想了想,唇角微微一弯,“截下来,运去北漠。”
叶谨略微有些惊讶,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主子的打算。他点点头,应下,又问:“离开京都之前,主子还要做什么事吗?”
萧行云眯眼看着亭外的清竹,语调缓慢,轻声道:“周长贤。”
叶谨意外地看着他。
亭中微风清凉,浓雾重重,空气中弥漫着苦竹的味道,风声静谧下来。
“还有,”萧行云侧向叶谨,“查查四月十五那日,府中所有人的动向。”
“四月十五?不就是主子出府那日?”
叶谨惊恐又讶异,眼睛瞪得像铜铃,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所有人的去向?”
萧行云没答,朝他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周遭的气温似乎低了几分。
叶谨不敢再多问,答:“是。”
萧行云一阖眼,想到了沈鸢娇声娇气喊“饿”的模样,他皱了皱眉,道:“给沈鸢送点吃的。”
好不容易从水里捞起来的,别饿死了。
“是。”
“另外,调些人来三院。”
叶谨疑惑:“调来三院.....需要做些什么吗?”
萧行云想着方才少女背上的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青紫,脸色沉了沉。
“院中的兔子总得有人护一护,辛辛苦苦养了这么久,被人拿去做了红烧兔头,亏!”
叶谨诧异地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
自从主子小时候养的小野兔死了之后,他便发誓再也不养兔子。
什么时候又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