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一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哦~是因为怕?怕自己被猪逮住,拱完后扔掉?而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对吗?”
沈鸢的笑容有多可人,李嫣就觉得她多渗人。
“好吧,你哑巴了,那我大人有大量,不怪你不答问题了。”
她微微抬手,轻轻搭在自己梳理好的发髻上,好似自言自语。
“唉,居然将账本藏在床底,我该说他聪明呢,还是愚笨呢?”沈鸢笑意不及眼底,语调变得更慢,“说到底,我还是高估了他,唉,猪……终究是猪。”
“你又是聪明呢,还是愚笨呢?”
李嫣明白她的意思,臣服于她方是聪明,与她相斗,方是愚笨。
沈鸢在让她做选择,可她根本没得选。
没有任何迟疑或是犹豫,她为了能紧贴地面几乎扭曲到上半身已经变了形。
她匍匐在沈鸢脚下,头似乎比沈鸢的足底更低。
沈鸢轻笑一声。
“好啦,既然你选了我,那我也会待你好,若有背叛,你清楚的,李嫣。”
她身子一歪,纤纤兰指勾了勾李嫣的下巴。
“抬起头来吧,喏,你看,一床都是你的血迹,我真恶心,记好了,我不喜欢血腥味,以后别让我再闻到。”
闻言,她赶忙用袖子上的粗布将磕得血流满面的脸擦干。
撕扯着伤口的疼痛恍如微不足道,李嫣如同狗看着自己的主人一般向沈鸢诚服,倘若给她一条尾巴估计现在都能甩出一片天。
看着一床的血迹,她不敢有半分犹豫,忍着额头上伤口的疼痛,开始干起活来。
不足半柱香的时间,床上的被褥已经焕然一新,床沿处的木杆全部给李嫣擦得铮亮,里面倒映出沈鸢的身影。
“坐。”沈鸢面无表情。
这个字在李嫣听来却是如同命令一般不容置喙,她甚至不敢坐慢一步。
她迅速拉出方墩,颤颤巍巍地坐了下去,虽是坐着的,但她却比跪着更难受。
“喏。”沈鸢推过去一碗姜汤,态度温和了许多。
“又被打,又淋雨,又磕头,又打扫屋子,现在还顾着哭,命是不想要了是吧?”
李嫣怔住了,她感觉沈鸢像是换了一个人,因着摸不清她的脾气,她心里忧虑难安。
方凳上好像有刺,她从上面挪了下来,最终跪在了沈鸢的脚边。
“求求你了,你别突然对我好,我害怕!我真的想活着!留我一条命吧!(OS)”
沈鸢垂着眼睛,桌上的姜汤一动不动,汤面却荡起一圈圈涟漪。
她眼底闪过一丝悲哀。
是啊,沈鸢从前对人就很好,很温柔,很体贴,可对别人好,别人却不会感念你的恩。因为对人太好,所以她最后死得凄惨,沈家上下都因为她不得善终。
上天知她心中不甘,于是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此生再也不会做好人了。
生在这弱肉强食,尔虞我诈的世上,何必亲手把刀递给别人,随时等着别人捅你一刀呢?
前世,她以为自己此生所求便是携一人终老不渝,与一人烟火人间。
她不稀罕什么皇后,不稀罕什么权利,更不稀罕金银珠宝,荣华富贵。
她只是认认真真地爱了赵轻策一世,从年幼与他相识,到及笄与他携手,到最后几乎要成为他的皇后......
可惜一切都是天大的笑话!
他赵轻策眼中除了他的江山,从来就没有过她!
这一次,她要让他生不如死!她要站到最高的位置,像当年赵轻策侮辱她一样,将他的自尊狠狠地踏入地底。
让他体验撕心裂肺、羞辱至死之悲。让他体验爱人背叛、一无所有之痛。让他体验家族灭门、血亲惨死之仇。
而所有敢阻扰她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所有敢忤逆她的人,她会通通送他们下地狱。
她的内心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平稳,自洽,安静,祥和。
半晌,她回神,嫌弃地看了看眼前颤颤巍巍的人。
“李嫣这名字忒难听了,以后你就叫,阿荷。”
阿荷,阿河。
前世幼时,她曾在云阳河边救过一个小少年,他也是个小哑巴。
他还是个丑八怪,满脸都是可怕的刀痕。
当时把小沈鸢直接吓哭了。
小沈鸢指着湍急的河流,哭着对他说,你以后就叫阿河。
可惜,阿河还没长大,就死了。
一阵夜风料峭,沈鸢从记忆中醒来,想起正事。
她开门见山。
“阿荷,我问你,沈鸢从前是不是有一个情郎,叫元参?”
阿荷眼睛忽而瞪大了:“宋元参......你不记得他了?就是他把你卖进相府的......(os)”
沈鸢有些吃惊,看着她的表情,自觉应当是一个凄惨的故事,便道:“你同我讲讲。”
阿荷抖了抖,跪坐在地上,比划着手势,娓娓道来。
“我也知道得不多,都是听翠儿讲的,你们三人来京谋生,他一边在京都茶巷的茶铺里做小厮,一边参加科举,考了好几次都没考出什么好成绩,后来傍上了一个富家小姐,便将你卖进了相府,后来富家小姐也将他抛弃了......(os)”
沈鸢轻轻地舔了舔嘴唇,意味深长道:“哦~原来如此,看来,翠儿给我留着的礼物在这呢。”
“改日得去会会这人才好,探探是敌是友,能成为不错的朋友也说不定呢,像你一样,你说是吧?”
沈鸢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黝黑的眸子亮了起来。
......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第二日入夜之时,月亮泛着奇怪的灰影,天幕中有一团灰白色的旋涡,周遭的黑云似乎都要被卷进去。
真诡异的天色啊!
沈鸢回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可走得越快越觉得身后似乎有人跟着。
她眉心一跳,顺手从花坛中执起一根木棍。
沈鸢前世一点都不怕鬼,毕竟她从没做过亏心事。
可如今境遇却是大不相同——她间接害死了两条人命。
连重生这种事都有,鬼魂之说似乎也并不稀奇了。
沈鸢想象着翠儿已经变成了一具无头浮尸,飘在她的门前,死活不愿离去,而庞主管变成了一只千年大乌龟,咬住她的腿将她拖进了黑黢黢的龟壳。
她心头一颤,握着棍子的手松了一下,变得更紧了。
冷静些,我也是做过鬼的人了,有什么可怕的?
正想着,她感到身后的脚步近了,就是这个时候!
倘若此时不出手,那么她就会被摁倒在地,掐住喉咙!
她不敢有丝毫的犹豫,她紧紧地闭着眼,转身,当头就是一棒!
意料之中的敲击声没有响起,她恐惧地睁开了一只眼。
眼前竟然站着个高高的男子。
很高,绝不是庞主管。是个男人,绝不是翠儿。
沈鸢的心放下了一半。
那棍子被那个男子截在半空之中,他稍稍用了一点力,便将棍子从沈鸢手上拔了出去。
“三、三少爷?”沈鸢惊讶地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