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读也知道,翠儿心里肯定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沈鸢不怒反笑:“......翠儿可曾记得,我那日被人推下莲湖落水的事......”
翠儿像受惊的鸟,她急切地往四周看。
“不是我推的!不是我!”她眼睛突然定在李嫣身上,“都是李嫣做的!我没这贼胆啊!阿鸢,你要相信我,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一起入相府,我从来没有害过你,就算看在昔日旧情的份上,你也要相信我不可能害你啊!”
李嫣眼眶发红,像是即将发疯的野兽。
“不得好死的贱人!推沈鸢下水的是你,密谋陷害沈鸢的也是你!你害我割舌不说,现在还要把脏水往我身上泼,你这副嘴脸我再多看一眼都是恶心!(os)”
说是迟,那时快,李嫣已经宛如一只疯狗般朝着翠儿咬去。
翠儿陡然尖叫起来。
周围的人上前来拉开两人,发现李嫣死死地咬住翠儿不肯撒嘴,地上散乱着她撕咬下的衣裳碎片还掺着几丝血肉,木几上的果盘茶壶通通碎了遍,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
大夫人看着这触目惊心的现场,捂着心口怒吼:“把这三只疯狗给我拖出去,按律脊仗一百记!”
“脊仗一百,别说活人,就是一头野猪也必死无疑啊!”
“大夫人果然心狠手辣!”
摄于大夫人之威,众人心中虽是惊悚万分,面上却不敢怠慢。
掺杂着惨叫、嘶吼、恼羞成怒、歇斯底里,院中的小厮便将三人拖了出去。
不到半刻,院中竟是一点声音也无,只剩下一些婢女在清扫庭院。
萧行云侧过身,看向沈鸢。
她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小脸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她直直地盯着一地的碎肉,一动不动。
萧行云缓步朝她走去,走近,弯了弯腰。
沈鸢僵硬的身子有了些反应,抬眸望萧行云,却在一开口的时候,吐了。
吐了萧行云一身。
萧顺、张钱、大夫人三人同时一窒。周围的丫头婆子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张钱吓得手足无措,他携着一堆小厮从远处跑来。
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递上了干净的衣服,张钱不敢怠慢,快手快脚地给萧行云换上。
一群人匆匆忙忙地赶来清扫地上的污迹。
张钱看着一切恢复如初,长舒了一口气,“一天天的,鸡飞狗跳,这都叫什么事啊!”
萧行云拉着脸盯着跪坐在地上的沈鸢。
前世咬掉赵轻策的耳朵后,她仿佛有了心结,看到人身上的碎组织,便会抑制不住地恶心。
她终于顺了气,接过萧顺递来的瓷杯喝了些水。
耳边忽而传来忧虑之声。
“她竟然敢吐在三哥身上......三哥会不会要把她扔出京都?”
“三少爷什么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狼狈过......”
“我可听说三少爷最是厌恶别人碰脏他的东西,轻则剁手,重则砍头!这丫头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命不久矣......”
“凶多吉少......”
“回天乏术......”
“自求多福吧......”
“我......”沈鸢刚吐出一个字,腹中便又是一阵的翻江倒海。
她立马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
萧行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天老爷见!她现在多希望可以读到他的心啊!别是费尽心机铺设半天,最后栽他手里了......
沈鸢又害怕又心虚,稍有缓和便忙开口道:“多谢三少爷......今日替奴婢解围......”
顿了顿,她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还有,三少爷的衣服……”
萧行云脸色阴沉得可怕。
沈鸢吓了一跳,立刻住了口。
萧行云冷言:“你赔不起。”
沈鸢怔住了。
她大气不敢出,耳边却吵闹非凡。
“三少爷随便一件衣服竟是如此名贵!”
“也不知道沈鸢会怎么死,只怕是比那三人死得更惨......”
“要说三少爷现在心里不得气炸了,被一个奴婢吐了一身,真真是晦气死了!”
沈鸢感到身体颤抖,喉咙发干。
眼前的人虽是一句话也未说,但恐怖的气流在她额头上方飘荡,她感到周遭的空气被他有形的手攥成了无形的拳,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到她脸上。
一丝冰凉的汗水从她额头滑落。
“赎身的事别想了,”萧行云转身往外走,寒意覆上他的背影,“你这辈子都赔在这里了。”
沈鸢像被棒槌打愣了的鸡,痴呆呆地直着两眼。
众人杵在那儿,被雷劈中似的,几脸不可置信,久久未阖上嘴。
“三少爷竟然没罚她......”
“别说罚,就是半句训斥也没有啊......”
“奇事年年有,今日特别多......”
大夫人远远地看着,目光周游,最终落到沈鸢身上。
这丫头绝不是省油的灯。
半晌,她嘴角滑过一丝欣慰的笑。
可那又如何?
她喜欢聪明人。
况且。
她相府又不缺点灯的油,倒也不必省。
闷雷打了好几道,瓢泼大雨终究是落了下来。
相府刹那间大雨滂沱。
青石地上,斑驳青苔变得翠绿,混着血水,朝低处流去。
翠儿被拖出来之时,背部已经被打得一团糊,根本看不清。
雨,鞭子似的抽打着她烂泥似的脊背。
……门边,有人低语。
“你是......三院的丫头?到这来干嘛?”
“大夫人说要执行脊杖一百记,我亲自来监督监督,免得有人放水。”
“放心吧,这人的脊柱已经是一堆碎骨了,在府门口晾一晚,明儿个就死透了。”
“还有一个男人呢?怎么没见着?”沈鸢越过翠儿,垫着脚朝里望。
“哦!你说那个五大三粗的男的啊......三少爷带走了,说是他亲自处理,小的们也不敢多问。”
沈鸢有些诧异,没再深问。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荷包,从里面倒出一些碎银子,递到这人手里。
“行行好,里面那个哑巴,手下留情些,留条命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