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里，张如恒面如死灰，他准备的很多资料和证据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整个对质阶段，他都被李睿牵着鼻子走，连一丁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现在回想起来，李睿先是证明了他犯错，又相继证明他不客观，不专业，甚至缺乏常识，最后引入了收钱黑星睿的观点，一环扣一环，最终把他引入了绝境。
张如恒想通了这一点，浑身寒气直冒，终于意识到自己这点小聪明在对方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一道黑影忽然笼罩了他。
张如恒浑身一颤，抬头看到李睿笑容可掬的居高临下看过来。
“你要干嘛！”张如恒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李睿笑眯眯的道：“要不要一起吃个夜宵？”
张如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睿又问：“要不要吃个夜宵？我知道一家店的冰镇绿豆沙很不错。”
……
半个小时之后，李睿，钱伟晨，王君宇，温宏骏，谢天羽五个人和ZEA的张如恒，尔令钧，安晓媛坐在一家著名的夜宵店里，喝着凉凉的绿豆沙，甜丝丝的味道弥漫在口腔里，给这个燥热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美好。
张如恒捧着绿豆沙，总感觉像是一碗下了剧毒的药汤，有些坐立不安。
他不明白李睿邀请自己吃夜宵是什么意思，只看到对方五个人都吃的香甜，实在忍不住了：“李总，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睿讶道：“吃夜宵的意思啊。”
“不可能只是吃夜宵吧，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张如恒梗着脖子，摆出英勇就义的姿态。
李睿笑了笑道：“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兴趣接受星瑞的投资？”
“啊？”ZEA的三个人都呆住了，做梦都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
刚刚李睿不还义愤填膺的指责ZEA接受厂商的包养吗，怎么一转眼就要亲自出钱包养了？
这和那些台上道貌岸然伟光正，台下男盗女娼下三滥的人有什么区别！
“你说真的？”张如恒难以置信的问。
李睿道：“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张如恒道：“你不是说评测机构应该独立吗？”
“你不是说你很独立吗？”李睿反问。
张如恒快哭了，那刚刚直播的时候你不让我说，太欺负人了！
李睿又看向安晓媛道：“安小姐，我听说你是海大电子工程专业的硕士毕业生，咱们也算是校友了。”
安晓媛个子很矮，戴着黑框眼镜，十分腼腆的样子，闻言道：“是……是吗……”
“我还听说，你是ZEA工作室里最专业的成员，所有评测实验都是你设计的。”李睿道。
以他现在的能耐，打听到这些情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何况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
安晓媛羞涩的道：“嗯。”
李睿又看向尔令钧：“你是传媒专业的，ZEA所有评测视频的文案都是你写的，视频也是你剪辑的？”
尔令钧闷闷的点了点头。
李睿道：“一个前台出镜，一个幕后做技术，一个负责文案剪辑，你们三个配合的挺不错。之前的评测我也都看了，水平还是有的，就是屁股有点偏，不过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人总是要吃饭的。”
三人心道，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你刚刚把我们说的无恶不作呢！
李睿道：“手机，或者说电子产品评测这个领域，我也很看好。你们如果有兴趣发展壮大，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投资。除了评测这方面，我还可以给你们指一个清晰的方向。”
三人面面相觑。
说不动心的是假的，但一想到刚刚被怼成那个惨状，要是一转身就接受了对方的投资，是不是有点被招安的意思？
或者说，这是收买！
三人都有些警惕，尔令钧和安晓媛本来就是内向的性格，低着头不发表意见。
张如恒轻咳一声道：“这个事，能让我们考虑一下吗，我们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我理解。”李睿非常体贴的道，“你们先回去考虑考虑，要是需要投资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
接下来，李睿让钱伟晨介绍了手机的设计思路，让王君宇介绍了OS系统的详细情况，让温宏骏介绍了生产环节，让谢天羽介绍了散热改进，基本上把视频里提出的问题给解释清楚了。
跟直播间里那场“闹剧”相比，这才是真正技术层面上的对质。
ZEA三人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越听越是惊讶。
听到最后，张如恒有点羞愧的道：“李总，我们确实……确实是有些私心的。视频里有些说法是错误的，引导了观众的情绪，至于原因不方便透露，希望你能理解。”
尔令钧道：“那些让你生气的文案都是我写的，对不起！”
安晓媛也道：“对不起，我在设计屏幕对比实验的时候，确实是故意把星睿H1放在那个位置的。”
李睿笑了。
原因是什么，他不用问也知道。
世道艰难，恰饭不易，前世的他是个广告人，做过太多收了人家的钱就毫无底线的帮人说话，诋毁竞争对手的事情，早就习惯了。
眼前这三个初出茅庐的青年，刚创业的时候应该也是热血沸腾的想要做出一番大事业，应该也是满怀热诚的喊出要做客观独立第三方的，可是当生存问题摆在眼前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够不为五斗米折腰呢？
就算他们愿意饿着肚子，他们工作室的其他人呢？
人可以有理想，但首先要吃饭啊！
如果饭都吃不上，还谈个毛的理想啊！
于是客观变成主观，独立变成被包养，第三方直接成了厂商的附庸。
李睿不觉得这是错。
他们只是被卷入了这个残酷世界的规则而已。
然后浑浑噩噩，碾落成泥，化为腐朽的一份子。
人人如此，不必嘲笑，不必愤慨，不必惋惜，更不必抗拒。
纵然李睿现在拥有了巨额的财富，他也没办法打破这个规则，他只能尽量的融入规则，利用规则，成为掌握规则的人。
至于他最后会不会也成为恶龙，连他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