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皎并不擅应对何种场面，尤是一众女人们，正热火朝天的给五姑娘出着主意，当众泼冷水未免让她面上挂不去，但若讲得委婉了，平白生出了多余的希冀，到了最后更是伤心。
迟疑之下，她缓缓开口：
“赵逢云他...人虽是不错，但...”
不等姜皎把话说完，另有人已等不下去，急急提出了建议：
“我说五姑娘，你胆子未免太小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和赵公子说过几句话吧？至少得过去聊上两句，不然等过上十天半个月的，人都要忘了你是谁了！”
“哪怕过去道个别呢。”
“再送个你亲手做的香囊帕子之类的，我听说京城里面的那些大家小姐，若有了心思，就会这么做。”
五姑娘又急又羞，小麦色的面容涨的通红，周围各种声响不绝于耳，她不知该听谁的话，一双眼到处乱看，唯独避开了赵逢云所在的方向。
“我..我...”
嘴巴张张合合了半天，最后许是实在没了法子，她一跺脚，双手捂住脸，脑袋低低垂下，整个人几乎要藏到桌子底，只留下一句蚊蝇般地劝阻：
“不要再说了。”
“这孩子，还不好意思上了。”
和五姑娘走得近的婶子哄笑一声，劝道：
“赵公子是京城的公子哥，指不定多少姑娘惦记，难得你们有缘分遇上了，要是不珍惜机会，之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可是...”
五姑娘嗫嚅着嘴唇，仍不知该如何是好，视线遥望向赵逢云，仅一眼即出了神。
只见他孤身一人坐在窗前，眼眸低低垂着，看不出神色，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把平平无奇的折扇，分明是最为寻常的一幕，然落进她的眼里，却比什么盛世美景，来的更为动人。
心口瞬间起了躁动，五姑娘一时恍惚，竟连羞也忘记了。
直到周围传来低低的窃笑，她才猛然清醒，一时连耳尖都如被煮透般。恢复了方才小心翼翼的模样，只是她胆子好似大了些，咬了咬下唇后，竟忽问起姜皎一句：
“小老板，我..我能去找赵公子，说两句话吗？”
姜皎微微一怔，仍是点了头，只是额外又补充了句：
“你自然可以去，但赵逢云不擅和女子相处，为人也直白，若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还请你莫要太在意。”
她相信五姑娘是个聪明人，听得懂话外之音。
但五姑娘仅愣了下，便暗暗捏紧拳头，踮着碎步慢慢走向了赵逢云，停在了距他几步远的位置。
“赵..赵公子。”
乍一闻得陌生女子细细的音调，赵逢云还以为是自己喝多了几口酒，以至于不清醒之下，出现了幻觉。
他抬首瞥去一眼，见了张有三分印象的面容，只是一时记不得名字。
先抬手压了压额角，赵逢云收起折扇，向五姑娘客气一笑，问：
“姑娘，有什么事吗？”
许是饮了酒的缘故，他这一句话讲的极为低沉，再加上感受到赵逢云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五姑娘紧张到呼吸困难，险些双腿发软跌坐在地。
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话，现在全部忘了个干净，她双手拧着衣裳角，结结巴巴了半天，勉强吐出一句：
“这些日子，多亏赵公子照顾，我..我想要和赵公子谢谢你。”
“我没做什么。”赵逢云眯着眼，指尖轻打着杯沿，道：“给你们工作的是小老板，逐月楼的活计，也大多是胖子在跟。我一个游手好闲的，不过偶尔去露个面，不值得你的谢。”
“不！”
五姑娘有些急了，还想再说些什么时，赵逢云忽再次道：
“姑娘，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一听闻能相助于他，她双眼当即亮起了光，控制不住地上前一步，近乎是迫不及待地道：
“公子请说！我一定倾尽全力帮你！”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
赵逢云嗓音一顿，目光落向窗外的某处，语气轻描淡写的，道出了让五姑娘心碎的言语：
“我想要问一问姑娘，寻常女子喜爱之物，大多是些什么？我想要送给爱慕的女子，她过些时日，应要回来京城了。”
“心..心仪的女子？”
身形不由晃了晃，五姑娘扶住一旁的椅背，勉强稳住了自己，奈何面上血色尽失，任谁来看都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赵公子原来已娶了妻吗？”
“不，是我心悦她。”
赵逢云依旧面向窗外，不曾多看五姑娘一眼，一语落下后，抢在她开口前，再次道：
“我大概有了主意，不辛苦姑娘跟我费心了。”
“...是。”
五姑娘咬紧了下唇，勉强转过身，迈着艰难地步伐，慢慢远离了赵逢云。
知晓赵逢云是明白了她的心意，用委婉的法子，彻底断掉了她的全部念想。
他做的不错，给五姑娘留足了颜面。
可到底是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情爱之心，被毫不犹豫的拒绝，甚至赵逢云不曾多看过她一眼，五姑娘一时如何能接受的了？
眼圈起了涩意，她强忍着不愿让旁人发觉到，可女人们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等离得近了，自能注意到不对。
还未等五姑娘想出主意，姜皎站起身，用身体挡在了其余人的视线，同时缓声道：
“五姑娘，能否跟我去楼下，找掌柜再加几个菜？”
不等五姑娘回神，她已被姜皎牵着袖口，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进到了一楼大堂。
掌柜见了她们，立刻迎上了前，准备要开口招呼前，姜皎先一步摇摇头，道：
“麻烦再送几壶酒上去，我们在这里透透气，不劳掌柜的招待。”
“好咧！”
掌柜应的干脆，回身拿了酒，也不等店小二过来，亲自慢腾腾地送上了楼。
周围没有了旁人，五姑娘再也压不住心里的难过，俯在姜皎的肩头，眼泪滚下面颊，口里吐出一声声抽噎，她颤着嗓子问：
“小老板，我做错了吗？”
“没有。”
姜皎轻拍着五姑娘的背，眼底流露出一抹复杂，她道：
“你很勇敢，比起大多数人...要勇敢的多。”